李淨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陷入沉思,一切仿佛塵埃落定的景象,這場戰争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沒在原地過多停留,加快腳步往牢獄方向奔去。
先前領頭在城門口鬧事的那個男子還被關在裡面,衙役此時忙着修整療傷,衙署與牢獄等重地相比定是沒有往常戒備森嚴。
她喚上幾人跟着一起,牢獄中陰暗潮濕,白日裡需點起燭燈,李淨手持燈盞,步履匆匆,一路行至關押男子之處。
跟着她身後的幾個衙役手中皆有一盞燭燈,映得牢房之中微黃亮堂,而牢房之内,鐵鎖已經被破開,枯草堆旁躺着一具屍體,喉嚨處破血飛濺,似乎剛死不久。
李淨微微喘氣,有些不可置信,到底是什麼人,下手如此之快。
驟而,倒映在牆壁上的燭光晃蕩,一團黑影不知從何處竄出,直奔大牢外。
李淨立馬喝道:“快追!”
話落,暗處中疾速擲來幾枚暗器,勢不可擋擦風馳來。
黑影似乎非常熟悉牢獄的結構位置,像隻鬼魅靈活飄動,令人隻抓得住他衣擺揮舞擺動的一陣風。
李淨他們追在他身後,時不時還要躲避暗器的襲擊,很快,他們追出了大牢之中,此時,李淨右前方不遠處,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白無秦忽然出現,他正在幫着城中的婦孺提着藥材。
兩枚暗器發出一道尖銳的嗡鳴,劃破長空,不受控制地朝白無秦和那位婦人破空貫入。
紮實又沉悶的一聲,一枚鋒利的薄刃深深刻入李淨身後的窗梁,伴随着劃拉一聲,另一枚擦過她的右臂,血流頓時湧出。
擡眸之間,那人已不知所蹤。
“大人,您受傷了!”身旁的衙役驚呼道,一時引來白無秦的注意,而他一邊的婦人此時一臉驚魂未定。
白無秦臉色難看萬分,他冷哼一聲,語氣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誰要你逞英雄了!”
說完,他甚至都不屑于在李淨身上多停留幾秒,扶着那位受了驚吓的婦人,提着藥頭也不回地離去。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衙役語氣不滿道:“什麼人啊,怎的就不懂知恩圖報!”
李淨捂着傷口,一言不發,眼睛隻是緊緊盯着一處,白無秦離開後,其身後那片石階此時才顯露出來,而石階之上此時正安穩放置着一個青色瓷瓶。
她上前彎腰拿起,收斂好眼中的情緒,繼而轉身離開。
另一邊,柳硯與蕭祁還在交談,二人站在角落處,明明雙方臉色并無難看,反倒和和氣氣,可氣氛卻怪異萬分。
“柳易正,罪證呢?”蕭祁有些不耐煩,“你說趙太傅有心陷害我爹,将我引到這幽州來,如今罪證又不給我,你究竟有何目的?”
對于面前之人,早些年間蕭祁聽過他的名頭,機緣巧合之下萍水結交過幾次,他那時打心底地覺得此人不錯,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他人緣向來好,比起李淨的形單影隻,朋友可謂是不計其數。
正人君子。
世家貴胄子弟那麼多,柳硯是第一個讓他如此覺得的,至少從前的蕭祁會這般認為。
可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面前此人竟開始樂此不疲地玩弄權術,暗自為達目的使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手段,淪為上京城那些自诩清流的虛僞小人一類。
他明明沒有聲張,柳硯卻知道他在冀州,寫信告知他趙太傅在幽州的一切謀劃與陰謀,欲以将這髒水潑在梁國公的頭上。
蕭祁向來從不過問自己老爹的任何事,過得逍遙自在,卻在此番家族危難面前,不得不妥協。
“趙太傅欲隐瞞藏在幽州城的秘密,必不會坐以待斃,罪證我是拿到了,卻不完整。”柳硯淡淡說道。
蕭祁蹙眉:“什麼意思?”
“趙太傅與幽州富商勾結不過虛晃一槍,實地裡他暗自招兵買馬,幽州城原本藏有數萬兵馬,但蠻族人突然來襲,大軍已被疾速撤離。”柳硯說道,“若是這頂帽子落在了梁國公的頭上,怕是會步柳氏後塵,所以,你我可以一起,你明我暗,找出那批大軍的藏身之地。”
蕭祁聽後,神情嚴肅起來,不過他忽然又玩味笑道:“搞了半天,你是想拉我入夥?”
“柳硯,别以為我不知你在想什麼,趙太傅與你柳氏一案脫不了幹系,想我幫忙也要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說完,蕭祁低眸打量着柳硯一身蓬頭垢面的衙役服飾,輕視意味滿滿。
柳硯被這樣惡意滿滿的目光注視,也絲毫不惱,語氣反而更加和善起來:“幫?”
“世子未免說笑了,趙太傅一旦得逞,遭殃的是你梁氏,而在下不過隻需再忍一時,我為世子帶來情報,是我幫了你。”
蕭祁看着柳硯一副僞善模樣,差點一拳頭直接上去,後者似乎察覺到他的不悅,随後又說道:“或者說的好聽些,你我如此,不過各取所需,坐其各利,如何?”
二人說了一會兒後,一同朝衙署方向走去,還未到,便迎頭撞上了風塵仆仆的李淨,袖腕之上還染着血。
李淨一看到柳硯,立馬停下腳步,說道:“正好,我有事找你。”說完,她目光不自覺轉移到一旁的蕭祁身上,後者一臉吃了火藥的模樣,卻還在強忍着。
她剛想問,就被柳硯打斷:“大人找我何事?”
李淨也沒再多問,直接說:“你跟我來。”
她剛準備走,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握住,男子手掌出奇的溫暖,帶着薄繭的摩挲感,李淨一臉疑惑地回頭。
蕭祁拉着李淨,眼中頓時沒了那抹火氣,他用手比量着李淨手腕的粗細,彎着嘴角對李淨說道:“喂,你這麼瘦,不如随我入軍營,保将你養的白白胖胖!”
?
李淨一頭霧水,搞不明白這南翊世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甩開他的手,奈何男子力大,死活甩不開,稍微一用勁便會牽扯到傷口,痛得她直冒冷汗。
忽然身子被人輕輕一拽,柳硯走過來,擋在她面前,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上方,将蕭祁的手一把拿開。
“大人,走嗎?”随後柳硯轉過身若無其事問她道。
李淨的确有事找柳硯,又對這位南翊世子感激又有愧,人家才幫了個大忙,她還未好生招待,如今又要将人晾在一邊。
她實在不好意思,忙說道:“世子殿下,我且遣人請您到衙署一坐,如今确有一棘手之事,待李某處理完立馬來向您請罪。”
她向箫祁行一禮,跟着柳硯一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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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知州府的一條街道,各戶鋪子依舊未開張,街道四周巷子多且深,李淨走了一截路,從一個街口拐進了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