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不燙?”
“還好,”我盯着焰火,不滿道,“你幹什麼,别影響我發揮。”
他在我耳後輕笑一聲:
“這還能怎麼發揮?”
我撇嘴,搓動手指,細細的棍子就開始左右轉圈,本就絢麗的焰火開始向四周濺射,同桌立刻将我的手推遠了些:
“小心燒到你。”
“燒不到。”
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它自然燃盡,化為一根平平無奇的、漆黑的棒子,若有所感:
“人生就像這根仙女棒,總會燒完,不管之前有多絢爛,最後都會歸為塵土,是不是?”
他手指一僵,随即若無其事道:
“考試的時候别這麼寫,不然高考作文零分。”
“知道啦知道啦,高考我肯定寫正能量的東西,而且肯定棄記叙而取議論!放心吧,社會你靈姐出馬,語文狀元包穩的!”
我松了手,仙女棒落在地上,同桌卻還是抓着我的手不放。
“胖虎?”我疑惑,卻被一股大力往後帶去,懵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高度不至于疼,但我的後背完完全全陷入了他的懷中,緊貼着他的胸膛。
他坐在我身後,将我整個人圈在了懷裡,覆住右手的那隻手,不知何時變為了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攬在我腰間。
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間,我耳畔碎發被氣流拂過,微微發癢。
四下寂靜,隻有一盞昏黃路燈在不遠處盡職盡責,可依然照不到這個角落。
秋蟬聲已經很稀疏了,四周樓房離得也遠,萬家燈火滅得僅剩一二。
天穹是紫黑色的,燈光是橘黃色的。
天地間,我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靈靈。”他貼着我的耳畔,心髒在我身後跳得飛快,像是一隻瀕死掙紮的兔子,“生日快樂。我把自己送給你,好不好?”
砰咚,砰咚。
熾熱的,真摯的,意料之中的告白。
卻換來了我長久的沉默。
……
【周馳追沈曉麗追得大張旗鼓,要不是沈曉麗背景跟他不相上下地硬,我覺得應該早就被他纏得不堪其擾,答應交往了。
最近這幾天,他好像冷了下來,再沒看到他往我們班送花,反而好幾次在我跟别人說話的時候硬插進來搭話,講一些自以為很好笑的笑話,把氣氛搞得很僵。
沒有人理他,他自己也能說半天,最後都會扯到我身上,當着别人的面問我要不要跟他出去玩。
從前在學校裡跟我擦肩而過都不看我一眼的周馳,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晚教室的事件之後,好像突然對我感了興趣。
我覺得又困擾又惡心。
升上高三之後課業加重,我對未來雖然沒有什麼規劃,但也開始擔憂畢業之後的去向,很顯然,跟周馳一起混社會壓根不會出現在我的備選項裡。
更何況,他還是個可恥的加害者。
這天是周五,我照常收拾東西,口口口沉默地背着書包,站在我身後。
我把晚上要帶回去看的英語卷子夾在書裡,書塞進書包,擡頭看到他,動作一頓,下意識低下頭去,聲若蚊蠅:
“我這周末不回家。”
和先前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說辭。
但他卻說:
“我和你一起回家。爸媽……很想你。”
我努力眨了幾下眼睛,把淚花眨掉,依舊低着頭:
“不用了。我,我周末想多看幾套卷子。”
“有不會的,回家我教你。”
他拿過我的書包,背在一邊肩上,要來牽我的手,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将他的手拍開,二人皆是一怔。
我惶恐地發抖,下意識去看他臉色,卻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依舊來拉我的手。
這次我沒有反抗,隻能任由他牽住手掌。
肌膚相觸的地方仿佛被針紮了般難受,我甚至不敢用力,整個人有點渾渾噩噩。
走出教室的時候,我遙遙看見走廊另一頭,周馳吊兒郎當地捧着束花站在那裡,看見我們走出來,目光落在我們相握的手上,接着就像沒看見一樣向我走來。
他今天用發膠固定了發型,看上去油膩膩的,周圍同學還沒走光,看到他這副模樣,又沿着他的視線看到了我,不由都停了腳步,看熱鬧一般交頭接耳,低低嗤笑。
口口口把我往身後拽,直面周馳,冷聲道:
“有事嗎?”
周馳嬉皮笑臉地往他身後繞:
“大舅哥,别這麼古闆呀,我帶你妹出去玩一個周末,你就放個行吧。”
“她周末要回家。”
“我家就是她家,那話怎麼說來着,賓至如歸!”
他說着就要越過口口口來摸我的臉。
我的手指在劇烈顫抖,掌心滲出汗來,口口口察覺了這一點,将我擋得密不透風,伸手推了周馳一把:
“不要再糾纏她了。”
周馳被推得後退一步,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喲,好學生,叫你一聲大舅哥,你就裝上了?我樂意叫你大舅哥,給你幾分面子,那是看在靈靈的份上,要是惹我不高興,你和你娘老子都得滾出池鎮!”
口口口有那麼幾秒,沒有說話。
我覺得他應該在思考要不要把我交出去。
幾秒過後,周馳冷笑着正要繞過他,卻猝不及防被狠狠一拳砸在了臉上,随着骨肉相撞的悶響,他整個人都栽倒在地。
我懵了,我周圍的同學也都懵了。
不知是誰開始了第一聲尖叫,周馳從地上爬起來,向口口口沖了過來。
他松開我的手,揮拳迎了上去。
之後的混亂我記不清了,隻記得沈曉麗和幾個女同學把我護在一邊,有人去找老師,有人去拉架。
我模糊的視線裡,隻看到口口口把周馳按在地上揍,耳朵裡則充滿了周馳中氣十足的髒話。
周五放學後,許多老師都已經回家,教師辦公室裡空無一人,着急的同學隻能去了校長室。
這件事徹底鬧大了。
——《無名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