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梨色長裙的少女挽着雙髻,腳下步伐匆匆,連樓下小二的招呼都沒理會便直沖二樓雅間。
青瓷盞裡的茶水還是溫的,千裔清遠遠眺着溪面上披着鬥笠撐蒿而行的漁夫還在視線中并未離開。
離開相府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祝音到了。
千裔清打量着她祝音:“怎麼喘成這樣?有人跟着你?”
祝音接過她推來的茶盞,終是順勻了氣息。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出門的時候被律章哥哥瞧見了,他随口問了我一句......不過我沒告訴他我是來見你的!”
祝綸仗着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又因為自己的母親何姨娘名分上被祝音母親壓上一頭,因此總是在一些小事上給祝音使絆子,借機逞逞威風。
萬一祝綸真的跟出來發現她還在城中也便罷了,可要是還順便傳到了容懷瑕那兒可就麻煩了。
還是長話短說吧。
千裔清頓了頓,說道:“那天在流月坊多虧了璟王相助,也多虧了他,這事也算鬧得人盡皆知了,想來皇上顧忌相府的面子應該能緩上兩天。”
祝音一臉的愧疚:“我隻是跟玉衡哥哥說不想嫁給九皇子,請他替我把九皇子帶去見你,旁的我一概沒說的......沒想到太子他們也會跟去。”
“這倒也沒什麼。”千裔清不在意道,“九皇子待我不錯,在他府上總比待在流月坊要好得多。”說完,她又輕笑了一下,印證自己如今的日子過得的确不錯。
祝音怔然,歪頭表示疑惑:“難道你真的想嫁給他?”
“......你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
千裔清慶幸兩人這是在雅間中,不然以祝音這一嗓子出來,怕是要吸引不少圍觀群衆。
千裔清揉揉眉心,覺得有些無奈。她很快正色道:“我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們不能在這麼偷偷摸摸見面了,得請璟王盡快找個由頭安排我們認識,若是沒有正當名分,我們遲早會露餡兒的。”
祝音點點頭:“這個倒是不難。”她想了想還是将自己憋了幾日的疑惑問了出來,“千千姐姐,我們是不是還有别的法子可想?我總覺得......”
“你總覺得此舉是犧牲我的幸福,你替我不值?”
千裔清掀起眼簾,黑色的羽睫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彎起唇角:“難道你覺得我一直藏在流月坊,整日以面紗示人會更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祝音忙搖搖手,臉上帶着張皇和失措。
千裔清思谂:“我不想永遠藏在那座閣樓裡,我沒有身份背景,跟着容懷瑕又未嘗不是一個轉機——”
說完,她突然對着祝音眨眨眼:“又或許像你所說,我會真的喜歡上他也不一定呢?”
祝音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眼圈兒不由得又泛紅了,她看着千裔清張了張嘴,最終咽下了那些感激的話,輕輕握上了那雙纖白冰涼的柔荑。
這麼好看的人,要是真能與九皇子兩情相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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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出來的确也浪費了不少時間,想着冊封大典差不多結束,還是要快些回去。
離霜序居正門不過十餘步,但見門前并未見到車馬,大門又緊閉着沒什麼動靜,看來是容懷瑕還沒從宮裡回來。
千裔清定了定神,上前兩步正打算叩門,墨色的楠木大門突然從裡頭被推開,千裔清一怔,卻見推門而出的人正是容懷瑕身邊跟了十年的侍衛——陸離 。
她朝着陸離身後看了看,并未發現容懷瑕的身影。
千裔清沉吟片刻:“陸大人今日沒跟着殿下一起入宮嗎?”
陸離一貫的闆着臉道:“殿下入宮便是回家,不需要我保護。千姑娘,你以後還是叫我陸離吧。”他稍稍轉動幾分側臉,帶着懷疑的目光看着她,“千姑娘這是去了哪裡?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去街上随意轉了轉,左不過幾步遠。”千裔清捋着胸前的長發,微微一笑,十分自若的回答他。
然而這般鎮定也并沒有打消陸離的疑慮,他與千裔清同歲,都比容懷瑕年長一些,且陸離本來就是個謹慎多疑的,否則也不會跟在容懷瑕身邊。
“姑娘下次出門還是提前知會一聲吧,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怕跟殿下交代不起。”
千裔清聞言一挑眉梢,心覺這人可能是個麻煩。
她面上含笑,看起來很是謙和溫順,嘴上卻有些陰陽怪氣,不肯認輸。
“殿下都許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怎麼你陸侍衛還要限制我的自由不成?”
果然,陸離微微颔首,嘴角抿的緊了些。
兩人就這樣站在前,一個在裡頭,一個在外邊,僅僅一道門檻之隔。
院牆中的柳樹長得翠色濃郁,纖長的枝條悄悄攀上牆壁越過高沿。微風拂過,細嫩的柳條随風而動,與泥牆互相磨蹭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眼見着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一道冷冽冰涼的聲音卻突然在周邊響起,還帶了一絲頗為明顯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