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聞言嘴唇一抿,深吸了口氣緩緩平息,像是壓下了許多的怒意。他冷然道:“你與璟王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與璟王沒有任何關系。”千裔清似笑非笑,“哦……硬要說的話,倒也有點兒關系。”
“什麼?”
陸離神色一凜,手上扶着劍柄的動作條件反射的跟着一緊。
“大人不知道?”千裔清一臉驚訝,而後笑着解釋,“大人知道我出身青樓,卻不知道我是璟王買來送與殿下的?”
陸離面色一緊,覺得自己好像被眼前這丫頭戲耍了一番。她雖然看似無害,又總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出許多理由,甚至于還有璟王似有意似無意的袒護。但陸離以為,千裔清絕不簡單。
千裔清當然也看得出他對自己始終有疑心,或許是出自于他侍衛的直覺,他覺得自己一定有什麼目的,至于他是以為自己要害容懷瑕還是别的什麼,這便說不清了。
“你在偷聽?”陸離一頓,看了看一旁關上的窗子,窗後便是會客廳,廳裡坐了兩位主子。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笃定道,“你在偷聽。”
“大人憑什麼說我在偷聽?”她上前一步,胸口幾乎要蹭上他握着劍的手,吓得陸離忙退了一步。
千裔清看着他後退,狡黠一笑,眼波流轉媚态盡現:“大人若是覺得我在偷聽,那就進去向兩位殿下揭發我好了!看看殿下會如何處置我?”
“你——”陸離指着她,臉上終于見了些明顯的怒氣,但他很快凝住,怒極卻笑,“千姑娘可聽說過恃寵而驕必生患這句話?”
她甜甜一笑:“這麼說,大人覺得殿下寵我?”
“裝傻充愣。”
陸離終是覺得對牛彈琴,無法再跟她溝通下去,死氣沉沉的面孔上鮮為少見的翻起白眼,拐了個彎前去廳中侍奉了。
千裔清這才收起端着的笑容,方才的憨态和媚色都如昙花一現,眼瞳中隻剩下漠然和疏離。
陸離真正意義上的主子隻有容懷瑕一個,這位九皇子又是個宅心仁厚的,他自然不能設身處地的為她着想。
她為奴兩年,若不憑着裝傻充愣和虛與委蛇的本事,恐怕今日是沒命活着跟他擡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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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裡玉堂春開的正盛,玉雪霓裳,宛若天仙臨世。
绛珠遞過鉸刀,揣着手看千裔清坐在羅漢塌上,一面将幾枝白玉蘭插進素色的青玉瓷瓶中。
“千千姑娘,你怎麼突然想起插花呀?”
“玉蘭開得再好也不過月餘時間了,反正總是要落的,倒不如趁此時間物盡其用。”千裔清把瓶身轉了半圈,目光落在一片缺了角的多餘葉子上,順手剪去。大功告成,她滿意的對着自己的“作品”左瞧右瞧,然後遞給绛珠,“好了,去放到中書閣吧。”
绛珠接過瓶子卻沒擡腳遲疑道:“中書閣?這......還需問過殿下吧?”
千裔清歪着頭擡眼瞧她,滿是疑惑道:“不過是一瓶花而已,我是瞧着那書房一片冷色,放些綠植再合适不過了。”
“可是......畢竟是殿下的書房,若是随意添置恐怕會惹殿下不快。”
“殿下這麼好脾氣還會罰你們不成?”千裔清擺擺手,“放心吧,真要是追究起來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绛珠咬了咬唇,心道也對,主子們的事隻管他們自己去解決,她一個婢子聽命就是了,考慮這麼多做什麼。
身後傳來绛珠關上房門的聲音,千裔清放松了身子,支起一隻手臂倚在窗邊。
腦後窗紙外的樹木影影綽綽,喜鵲的叫聲稀稀落落。
也不知道璟王他們聊的怎麼樣了。
“啊,見過殿下!”
門外一聲驚呼引得千裔清霎時回神,她将肩頭窗子縫隙又多開了兩指,動作輕緩,生怕惹得來人的注意。
“這是什麼?”
“回殿下,這是千千姑娘吩咐的,說是放進中書閣去。殿下您看......”
容懷瑕頓了頓,似是在斟酌。
“......嗯,去吧。”
窗外是绛珠踩着石階下去的腳步聲,步伐聽起來帶着點兒急促,千裔清沉吟着,屈起兩指又将窗沿勾了回來。
不多時,預想中的敲門聲并沒傳來,卻是聽到容懷瑕在門前駐足片刻又轉身離開的聲響。
奇怪了,他不是來找她的?
沒來得及多想,木窗卻“梆梆”的清脆響了兩聲,這聲響就在耳邊,正是她還未阖緊的窗子之外傳出的。
千裔清肩頭一顫,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她支起身子向窗台俯去,伸出手剛想去推,一側窗扇像是有了意識一般自行向外張開。
一窗之隔,映入眼簾的是容懷瑕清秀的眉眼,還有她杵在容懷瑕眼前略顯尴尬的一隻纖手。饒是她卧在羅漢塌上,額頭還是比他矮了兩寸,看起來像是探出手要撫上他側臉一樣。
“殿......殿下?”千裔清瞳孔一緊,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你怎麼......”
他怎麼不走正門,反倒來敲她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