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開口,衆将士也提了武器,像是随時準備強行把她綁去。
千裔清猛然想起喻景淮那天沒頭沒尾的話,感情是他把自己給賣了,還要打着讓她還人情的旗号!
她垂眼想了想,問道:“如今當朝天子可是......容烨?”
“神醫切莫再言!”首領聞言大驚,腿上狠狠抖了一抖,神色忌憚地轉頭看了一圈,小聲道,“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她隻是想确認一下罷了,山間待久了,也是忘了許多規矩。
于是她換了更顯禮數的問法,委婉道:“大人莫要見怪,我隻是這山上一粗野女子,不懂宮中規矩......敢問大人,新皇是否是原來的太子?現在國号為何?”
“如今新皇登基,國号為上玄,上月末,皇都恕城也已改稱為坤京。”
上玄為天坤為地,容烨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抱負。
天子開口,她自然是沒權利拒絕的,給皇上治病,想來沒人敢動她吧?
她看了看燒的稀疏的藥草架子,無奈道:“我去就是了,不過還請容我準備幾日,我還需要再尋些藥材,如此才能多幾分把握。”
見她答應,這任務算是完成了,首領松了口氣。轉念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今日是勢必要将千裔清帶回去的,耽誤不得。
因此他還是面帶猶豫:“這......”
“神醫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本王說便是,皇庫裡不缺藥材。”
這道聲音出現的突兀,深沉冷冽,如冬夜裡深邃的湖水讓人泛起寒意,但又不得不說,是好聽的。
隻是有些耳熟。
眼見着群馬讓出一條窄道。修長的腿搭在馬背上,雪色的河曲慢悠悠地散步靠近。
馬上之人一身墨色長袍,暗紋之上,銀線勾勒着精緻的繡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正随意扯着缰繩,寬厚的肩膀之上是好看的脖頸線條。雪色的發冠半束長發。
直到他縱身下了馬,千裔清不由得微微睜大眼睛。
他長高了一些,肩臂更顯寬厚,臉上的線條和五官也更加精緻,甚至聲線也更成熟一些,其實是從前樣貌無太大差别的。
然而他一改往日謙和溫煦,總是閃着一對澄澈眼眸的少年氣息,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神情不帶一絲溫度,全身透着種危險味道,與記憶中的那道人影判若兩人。
這讓她幾乎不敢辨認。
“容、容懷瑕?”
眯了眼,他加深了唇角的笑:“原來姐姐還記得我,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
最後幾個字吐出口分明是輕飄飄的不帶什麼力氣,卻好像有千斤重,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向她的心口,提醒她。
這個人不能惹。
盯着她看的墨色瞳孔又沉了沉,卻沒移開半分:“陳将軍。”
方才與千裔清對話的将領立即上前躬身應着,神情動作皆是充滿懼色:“崇安王殿下有何吩咐?”
崇安王。
如今他已是崇安王了麼?
“将馬牽來。”
陳将軍聞言将他的雪色河曲牽來,又恭敬地遞上缰繩。
容懷瑕看着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淡淡道:“上馬。”
千裔清蹙眉道:“我不會騎馬。”
然而他語氣又強硬了幾分:“我讓你上馬。”
說完,他不帶半分猶豫,一把抓起陳将軍的衣領将他掀翻在地。饒是被他突然丢在地上,陳将軍還是戰栗着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言語。
“踩着。”
千裔清沒動。
陳将軍悄悄擡眼,顫顫巍巍提醒:“神醫,請踩着末将上馬。”
陳将軍一臉果決,似乎不覺得這是什麼有傷尊嚴的事。
千裔清已經穩下了方才的震驚,她掀起眼皮看着他:“崇安王是吧?實在抱歉,我不會騎馬,也不會拿活人當腳墊。”
“哦?”他低頭看着腳邊的陳将軍冷然一笑,“神醫說不會拿活人當腳墊,隻好委屈你先去死了。”
說話時,他語氣平靜到如同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越是平靜,越是讓她驚駭。
陳将軍更為驚駭,他猛一擡頭,滿臉央求:“神醫!求您踩着末将上馬!”
沒辦法,她隻好扶着馬脊踩上陳将軍的背,艱難上馬。
她不知道容懷瑕為什麼變得如此極端,如此陌生。
剛扶着馬頸坐穩,容懷瑕一個翻身也跟着上來,随即一手越過她腰間,把她攬進懷裡,另一隻手自然地扯上缰繩。
千裔清心口一滞,急忙扶着馬背向前挪,然而還沒沒等她挪開半分,腰上的大手又加重了力道,直接把她扣在胸前。
肩頭蓦的擱上他的下巴,容懷瑕在她耳邊輕聲威脅:“摔死還是抓緊我,你自己選。”
她選活着!
千裔清立刻扶上腰間橫着的手。
肩頭身後傳來輕笑,鼻間吞吐的氣息拂過她耳廓,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香味,還有那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透過後背傳來的咚咚的心跳。
直到他一扯缰繩,輕喝了一聲:“回城!”
四周的兵馬皆是跟上,最終從好幾列彙聚成兩列,整整齊齊地一擁而上,跟在他的身後。
他像一個取勝歸來,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将軍,得意、張狂。
像是捧着自己攻下城池得到的戰利品一樣放在身前炫耀,又把她圈的緊緊的、死死的,生怕她會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