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深得官朗州真傳的藥方和熬制方法。
苦、怎麼會不苦,然而她早已習慣了。
“現在不怕了。”她盈盈一笑,掩下眉間一縷失落和愁怨,“喝吧,大名鼎鼎的崇安王不會還如我這小女子吧?”
容潛盯着她,細細在她眉眼之間打量了一番,也将她方才一瞬的變化盡收眼底。他突然掀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樣子讓她頓感毛骨悚然。
“不喝。”
千裔清拂過耳側一縷碎發,說道:“既然殿下執意不喝,也好,倒省了我的麻煩!殿下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來給您換藥。”
說完,她把藥碗放進瑤盤,作勢就要端走。
一隻手蓦地握住她手腕,骨架之上的纖細讓他動作一滞。容潛探究地看向她,像是帶了一層憐惜,但卻是很淡,是他在極力壓制。
喜怒皆不形于色,這才是如今的他。
沒想到時隔許久的再次動容,竟還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
容潛看着她:“你就不能哄哄我?”
“好啊,殿下想要我怎麼哄?”千裔清挑起眉梢,等着他的下文。
容潛垂眼,眸色悄悄黯淡幾分,接着他倏而想起什麼,收回手重新倚在榻上,危險地眯起眼,笑容裡暗藏着陰謀。
容潛提出了新的要求:“你喂我吧。”
藥碗裡乖巧地躺着一隻瓷白小勺。
藥原就是苦的,無論怎麼喝,熱了喝還是涼了喝,用什麼法子或是工具喝,它都是苦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飲而盡,這樣還能縮短一些受苦的時間。
他這是什麼道理?要她喂,豈不是更遭罪了?
雖然不理解這人怪異的想法,千裔清還是照做,伸手落向藥碗中的小勺。
“等一下——”
隻見榻上那人仍舊盤腿斜倚着,一隻手肘撐在方桌上,另一隻手微微擡起,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對着她随意地勾了兩下,眼瞳中盡是缱绻和算計,隻等她上鈎。
容潛說道:“用嘴喂。”
千裔清總算明白他剛才垂眸想了些什麼了,心下陡然對此舉生出鄙夷:“殿下想輕薄我直說便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也不嫌丢人!”
容潛一點也不生氣,把身子向前探了幾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好——我想輕薄你,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她是醫者,不是園子裡的娼伎!
“不可以。”想也不想,千裔清言辭拒絕。
他一拂袖子,故作惋惜:“好吧,那我明日就去回禀皇兄。”
千裔清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回禀什麼?”
“你說呢?”容潛笑眯眯的,卻平白讓她添一身冷意。
他還真是威脅上瘾了。
總聽這話,也是漸漸不耐煩,可她偏偏又要吃這個啞巴虧。
此情此情,頗有與昔日的她角色對調之感,算了,她隻當是順便還債了。
又不會少塊肉!
“那就喂吧。”千裔清向來很擅長說服自己。
然而給過他回答後,千裔清杵在原地沒動。
她好像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
坐在面前的是容潛,不是原來的那個容懷瑕,她捉摸不透,招架不住,更應付不了,因而也沒辦法向從前一樣随意調笑。
和崇安王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仔細斟酌後果的。
容潛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催促她。
見她還是猶豫,幹脆勾過她脖頸一把将人撈了過來。
千裔清沒站穩,下巴磕上他的肩膀,撞的發疼。
她吃痛地輕呼一聲,摸索着想要起身,卻發現兩隻手都環在容潛的腰背間,整個人跪坐在他身上。
雙手摸索到的必然不是鋪着軟墊的錦榻,而是容潛精壯的腰身。
饒是她臉皮再厚,這樣子還真有點難為情。她隻能清醒還好沒有旁人在,否則還以為兩人在行什麼苟且之事。
容潛第一時間聽到她發出悶哼,心頭一顫,還以為她傷到了。一手鉗着她的臉,架在掌心左右看看,見她下巴磕的并不嚴重,隻有一點微微的發紅,是撞在他肩頭所緻。
寬掌中嵌着的臉隻有他巴掌大小,嬌娆美麗卻不豔俗,是尋常人不可染指的神仙樣貌。
這張面孔與兩年前并無半分差别,仍是那麼吸引他,令他魂牽夢繞。
容潛放心了,迅速收起眼中溢出的一抹關心,提醒她:“藥快涼了。”
涼了你自己喝啊!
千裔清很想罵他,然而臉已經被架在面前,很近,不過一拳之隔,再推诿就顯得矯情了。
尤其是那人還很好心的騰出另一隻手把藥碗遞給她,提了附加條件:“你喂多少我就喝多少,如何?”
千裔清這次連表情都懶得給他了,自然也沒說話,隻把身子挺直了一些。反正已經是這光景了,她不管現在是不是坐在他身上。
端起小碗含起一口,稍稍調整好角度,此時的她略居高臨下地望着容潛,苦澀的藥汁在鼻腔中清晰地蔓延,她雖是不怕苦,但這麼含着并不好受。不知道什麼時候,容潛的手扶上她的後腦,有種生怕她突然撤退的防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