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绛雪又回到房前,手上端着熱氣騰騰的湯羹。
绛雪揚起手,心中猶豫要不要敲門進去,姑娘頭先都說自己要休息了,這樣打擾人家,也不知道會不會碰一鼻子灰。
陸離抱着手站在台階下對绛雪張了張口,口型正是催她快去。
算了,試試吧!
平時府上大事小事都有陸離大人幫襯,他要是受罰,自己難免也會過意不去。
想到這裡,绛雪在門框敲了兩下,屋裡沒人回應。
她又喊了幾聲,房間裡這才傳來千裔清的聲音,傳她進去。
待绛雪進屋看清楚了,才假裝驚訝道:“姑娘沒睡啊?”
千裔清是沒睡着,但绛雪這丫頭的演技也太差了吧!
她打着哈欠道:“吵也被你吵醒了!”
直到目光落在绛雪手中穩穩端着的酸棗湯,桂花和酸棗的香氣撲鼻而來。
千裔清問:“煮好了就送去容潛那,端來我這做什麼?”
“王妃......”绛雪正想說什麼,突然被千裔清一瞪,而後生生改口,“呃、千千姑娘!奴婢是想,殿下吩咐了要您做的,這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千裔清不以為然地笑笑:“一碗湯而已,又不是山珍野味,家家戶戶都會做,不會出什麼偏差的!”
“可是......”
“不用可是,你便說是我做的就好,若他問起來我也不會說什麼的。”绛雪還想說什麼,千裔清已經拉緊被角,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绛雪隻好答應:“那奴婢去了。”
陸離眼瞧着绛雪進去沒多久又出來了,垂頭喪氣的,一眼就能看出結果。
陸離搖搖頭,看出绛雪的為難:“我去吧。”
绛雪詫異的睜了睜眼,點點頭遞過給他:“那就麻煩大人了,噢對了,姑娘說殿下若問起就說是她做的即可......”
陸離苦笑:“我有分寸。”
說什麼有用嗎,重點是要殿下發現不了才有機會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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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書房安安靜靜,隻有燭芯燃燒和宣紙翻過一頁又一頁的聲音。
千裔清抄寫的最後一卷已經裝幀完好,雖是字體的确算不得好,這樣下來倒也還算有模有樣。
容潛沉歎一聲,餘光瞥見明紙上放大的黑色人影漸漸靠近,繼而停在門前再沒動作。
他皺了皺眉:“進來。”
同預想中的一樣,隻有陸離一個人而已。
她那麼倔的一個人,哪會輕易拉下臉來呢?
倒是陸離在容潛面前是個藏不住話的,他一心為他的主子,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隻要是為了殿下好。
陸離尴尬地笑笑,把托盤遞上前,還沒等容潛問什麼就先開口解釋:“殿下,王妃說她今日練習騎馬練的累了,所以就不過來了......”
容潛頭也沒擡,手指一頓,嘲諷似的揚了揚唇角:“你覺得是你了解她,還是本王了解她?”
陸離一怔:“自然是您......”
容潛掀起眼皮掃過陸離無措的表情:“行了,拿過來。”
陸離剛從愣神中回過神,“噢”了一聲連忙湊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容潛手上,從手腕擡起到緩緩伸出手指觸到碗身的動作分明發生在片刻之間,但總覺得時間無比的漫長。
悄悄吞了一口口水,陸離看到容潛幾根手指捏着碗沿而後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也驟停了。
然而容潛隻是這樣淺淺抿了一口,把手中的白玉小碗放回原處,繼續翻起他面前的書。
似是想起什麼,容潛不經意地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陸離見沒被發現,這會兒連說話都利索不少:“哦哦!旁的就沒什麼了,時候不早了,王妃說讓殿下您早些回去休息!”
聽完這話,容潛口中溢出一聲冷笑,擡起眼望着陸離,眼中的神色鋒銳之極,像是看穿了一切。
他就保持着這番神色緩緩起身,突然揚手打翻了面前的湯碗,脆生的精緻描金白玉碗霎時碎成五片,殘渣更是濺了一地,混合着赤褐色的液體。
容潛冷冷看着陸離:“你真以為跟了本王十幾年,本王就不忍心處置你?”
陸離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頭也不敢擡:“屬下不敢!”
黑色的錦靴緩緩出現在陸離的視野,他仍是不敢擡頭,隻聽着腦袋上方是容潛一如既往冰冷危險的聲音:“不敢?本王看你熟練得很呐,還敢拿旁人做的東西來糊弄本王?”
懸在心間的大石頭終于落地,陸離暗歎一聲,他就知道一定會被發現的!
容潛盯着他低垂到地面的頭,隻有攥成拳的手指微微顫動,便問道:“你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