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裔清猜到是容烨,隻是沒想透這麼大晚上的他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是不能派人傳話而非要親自來一趟的?
然而不管怎麼說,皇上親臨,陸離一個人也不能招呼太久,正主還是要回去的。
馬車比出來時候跑的更急一些,轉眼落腳在崇安王府門前。
皇宮的車辇早已停好,随行侍衛不過四個,都在外面候着,沒人進去。
大門開着,院子裡燈火通明,一進去,書瑞正在外院等候,見着容潛像是見到救世主一樣。
容潛心下一沉,和千裔清相視一眼。
書瑞急道:“殿下可算回來了!皇上來了,一進門臉色就不好,在正殿等了好一會兒了,陸離大人正陪着呢!”
容潛回了聲“知道了”,而後看着千裔清:“看樣子是為二哥的事。”
眼下容潛剛剛得勝歸來,前有十方、後有綏夏,容烨應該高興才對,而今愁眉不展來到王府,除了這個,他想不到還能有什麼。
說實在的,容潛沒興緻聽他說故事,也懶得去幫他思考如何處理,這些都和他無關,對于這座皇宮,他是個外人,至于兄弟,他也沒那麼擡舉自己。
千裔清點頭,正好在外面逛了一天,吩咐下人擡了熱水先沐浴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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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正座,新換的茶水冒着熱氣,水面上是沖泡的脹起的茶葉,取的是葉芯最嫩的綠芽,又翠又亮。
這是換的第三杯,仍是一口沒動,安靜的擱在他肘邊。
暗紅色的長袍穿在身上,玄色的袖口邊上鏽了兩道暗紋,他甚少穿這種深沉的顔色,這樣一瞧果然不大習慣。
容潛擡腳邁進房門的時候,陸離正在他三步遠的地方立着,是不是答一句問話,畢恭畢敬,拘謹之極。
來人還沒進門,陸離已經注意到了,擡首行了個禮,道一句“殿下。”
看了一眼高坐之上一言不發的人,容潛朝陸離擡擡下巴:“你先下去,我陪皇兄說說話。”
待人退下,順帶着關上大門,屋裡的燈火亮的有些晃眼,容潛勾了勾唇角,坐在同位上那人擱了把椅子的位置:“皇兄這會不是應該在正珵殿批折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容烨低頭沉吟,鼻梁一側落下一塊陰影,淡淡開口:“小的時候你都喚我五哥,如今卻很少再這麼叫我了。”
稱呼總是能讓人很輕易的感受到疏遠和親近。
容潛懶散地掀起眼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皇兄過來不是和我讨論稱謂的吧?”
“你在氣我。”容烨望着他,不是問句,而是确信。
容潛笑了一聲:“我以為這些事回宮時候已經說清楚了,皇兄,你實在多慮了。”
容烨自嘲的搖搖頭,也覺得現在計較這些沒什麼意思。不是沒意思,而是已然晚了。
他歎了口氣:“賜婚的事我答應過你,不會食言。”
容潛怔了怔,而後溫和道:“多謝。”
“此外,我今晚過來還有别的事想與你商議。”說到這裡,容烨臉上露出幾分為難。
他今晚出宮随行人很少,都是親信,出門的時候特意換了不招眼的衣裳和車辇,這樣一番周折,唯恐懿祥宮那位聽到什麼風聲。
容潛明白,容烨顧念兄弟情義,而太後卻視所有想與她兒子争權奪位的人為眼中釘,非要置于死地不可。
那日正是太後的眼線不小心瞧見容烨禦桌上的書信,她這才臨時起意傳喚璟王入宮,隻是皇宮畢竟是她兒子而非她的,她要做什麼,怎會輕易逃過皇上的掌控。
于是容烨先她一步将璟王留在宮裡,美其名曰許久未見,邀璟王來宮裡小住幾日,實則是為了保護。不但留住璟王的性命,也在宮外照看好了祝音。
這些都是容潛回宮之後才知道的,可是容烨以為他氣什麼?
是氣做容烨這些事不與他知會,還是身為一國之君的人改了主意出爾反爾,又或是氣這個僞君子獨當好人讓他做殘害手足的惡人?
他是那種非要置人于死地的人嗎?他與璟王并非死仇啊!
原來多年相處,容烨對他竟無半分了解,正是如此容潛才覺得徹底心寒。
沉了沉心神,容潛起身,拂去衣擺上的褶皺,一副不想再談的樣子:“皇兄是一國之君,你的事,我恐怕幫不上忙。”
容烨緩步來到容潛身前:“若非昭明從中作梗,你們本不會鬧到如此地步,現在他也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放下了,你也該放下了。”
容潛聽罷,冷冷瞥向他:“你放下了是因為你知道自己的皇位從來都坐的安穩,是因為你和他是一樣的人!”
而後他轉過身正對着容烨:“皇兄,你明知道我從來都不在意權勢,你實在不必連我一同算進去,昔日我被封王,你的母後是如何想盡辦法向父皇讒言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我都記得,可我也記得你待我的好,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皇兄,這些事你不會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