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是熟悉,但千裔清一時沒想起來在哪聽過。
而後少女扯下臉上的面具,一張嬌俏的小臉挂着笑展現在她們眼前。
“千姑娘,好久不見呀!”随後她微轉目光看着一邊的容潛,“還有......崇安王。”
“阿染,跑這麼快當心摔着!”
更為耳熟的男聲緊随其後,不過他倒是沒戴面具,那張宛若仙人的面容就這麼展露在月色之下。
千裔清怔了怔:“雲染姑娘?喻門主?”
一身月白長袍的男人踏着穩健的步伐來至面前,無奈地歎了口氣:“再這麼亂跑,下次燈會就不帶你出來了!”
“好啦,下次不會啦!”雲染敷衍着,挽起喻景淮的胳膊說道,“你看!遇到老相識啦!”
喻景淮一臉不信地搖搖頭,這才看着面前的兩人,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這麼巧,你們也出來逛?”
容潛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諷道:“你倒是樂得清閑,難為你那小徒弟還得替你收拾爛攤子。”
喻景淮不以為意道:“年輕人多磨練有什麼不對?我像他這個年紀時都接管門派三年了。”
千裔清暗自诽腹,那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喻景淮一樣有手段。
容潛也不與他争論,又道:“沒想到你還敢留在坤京,不怕被人瞧見告訴皇兄來找你麻煩?”
喻景淮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千裔清,故作惋惜道:“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們的媒人,一見面就說這些喪氣話不大好吧?”
容潛冷哼一聲:“本王所認識的喻景淮應該不會沒事來這坤京閑逛,說吧,來做什麼?”
喻景淮攤手:“其實也沒什麼,聽說崇安王立下戰功,想來齊光心情一定不錯,我這個人睚眦必報,特意來給他添添堵,省得他過的太稱心。”
千裔清有點不知道怎麼評價,時隔這麼久,喻景淮還在為當初容烨誘雲染去十方國的事耿耿于懷,當真是小心眼兒,比容潛也不遑多讓。
不過他說的添堵......怎麼添?
容潛倒是立刻會意,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稍顯不屑的笑:“原來是你做的,那便說的通了。”
“千姑娘,要不要一起去看煙花?”雲染不住向人流方向張望。
見她目光急切,千裔清猜測她是很想快些離開,隻是礙于容潛在這裡不好開口,便做了順水人情告訴容潛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少女愉快的背影擠在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見,緊随其後的是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一如千裔清許多年前見到的那樣,隻是從前那藏在暗處的身影終于來到她一回頭就看得到的位置,而少女稚嫩的臉龐褪去青澀,也再不是那個哭的髒兮兮的小姑娘。
千裔清回過頭,一臉好奇地問:“他說的添堵到底是什麼意思?”
容潛笑了笑:“你覺得皇兄最近還有什麼煩心事?”
千裔清垂眸想了想,嘴角忍不住抽搐:“他幹的?”
容潛無奈地搖搖頭:“他還真是把皇宮當自己家了。”
走出很遠,街邊的人越來越少,隻剩下鋪子門前的燈籠還亮得通透。
容潛猶豫了很久,在心頭萦繞許久的問題再一次被他翻出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克制着不去想,隻是每到這種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下失落。
身邊伴随的腳步倏然停下,千裔清跟着往回看,空曠的街上是他落寞的影子,邤長晦暗。
她問道:“怎麼了?”
容潛擡頭,沉歎一口氣,跨出兩步到她面前,微微低頭凝視着千裔清:“賜婚的事我從沒問過你是否願意......”
“怎麼?我若說不願意你便不娶我了?”千裔清故作不滿道。
這表情引得容潛怔然,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說錯了。
但他仔細想了一下,就算她真的說不願意自己也是不會放棄這個念頭的。
容潛有些懊惱,他不該問這個問題的。
問了又能如何,若聽得他不想聽的答案,豈不是徒增傷感?
好看的眉擰成一團,千裔清訝然發現,他攥緊的拳竟在輕顫。
也太容易當真了吧!
千裔清失笑,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我沒有不願意。”
這句安慰似乎也沒起到什麼作用,陰影下的表情仍是有些凝重。
末了,容潛再次擡起頭:“那你為何......為何聽到賜婚時露出那種不情願的表情?”
那日的表情直到現在還深深刺在他心口,每每想起都覺得煩悶至極。
千裔清眨眨眼:“什麼不情願?”
“難道不是?”容潛松了拳反握住她,認真而急切地望着她,“你若是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好,哪裡讓你不滿意了,都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
“我真的沒有不情願。”千裔清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隻是覺得有些突然,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成親這種事她從來沒想過的,即便知道會與他成婚,當聖旨真的降下來時,千裔清心頭還是有很大的震撼和不實感,像是做夢一樣。
像她這種人也會嫁人嗎?像她這種人也配嫁給容潛嗎?
“真的?”他臉上還有點不信。
“真的!”她又道,“而且,陸離跟我說過的。”
“陸離......”容潛低罵了一聲,皺起眉頭。
千裔清想了想,輕聲問:“方才你不是問我寫了什麼心願?”
她拉着容潛的手,一根一根掰開他握着的手指,寬大的手掌攤開在她眼前,掌心還有因為緊張而滲出的汗津。
蔥白的手指就這樣在月色下劃過他的掌心,一筆一劃,有些癢。
随着最後一筆落下,容潛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疑惑道:“萬事順遂?”
“嗯。”千裔清點頭,注視着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希望我所珍視的人,萬事順遂。”
接着她把容潛的手指并攏合起,拍了兩下塞回他懷裡,笑道:“你呢?你寫了什麼?”
容潛盯着自己合緊的手指,手心中還帶着她方才留下的觸感,不舍得攤開,像是這樣就能緊緊抓在手裡。
他擡起下巴看向千裔清:“我的心願,你已經看到了。”
“嗯?我什麼時候看到了?”
兩隻緊密相連的花燈在河面飄搖而過,曆過風聲後依靠得更近。
這便是他的心願。
長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