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二十八分,天盛景苑有兩個未眠人共賞着同一輪明月。
秒針走過一輪又一輪,江引率先偏移視線。
太冷了,她穿的很單薄。
她該關上窗戶,躺進溫暖的被褥中,一覺睡到天亮,等醒來時,給手機充個電,也許看她到他的來電會回他一個消息或者直接打回來。
江引混亂地設想。
但于凡并不會按照他的設想來行動。
江引看了眼時間,拿起手機下了車,從後備箱中取出工具箱,鎖了車門後沿着牆壁踏上台階,供電系統出問題了,電梯再次歇業。
他腳步落得很輕,一路輕巧地來到了十五層,江引看着印着“1501”的門牌,轉身推開了自己的房門。
關門的聲音不大不小,于凡剛好聽到。
她微微側頭,視線像是要穿透牆壁去到玄關或者門外,于凡這才恍然回神,将窗關緊。
她摸了摸冰涼的皮膚,感覺快要同深夜同溫,這個念頭一出于凡就覺得自己太過誇張,外面的溫度接近零下,她這個瘦小的身軀可抵擋不住。
于凡坐回床邊,下意識拿起手機想要看時間,可惜手機沒有電量。
許是睡了太久,她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這寂寂長夜,她隻能睜着眼睛等待困意降臨,或者看個日出也不錯。
房門被驟然敲響,于凡收回所有思緒,溫和的眉目下壓帶着戒備,她輕手輕腳起身從櫃子上拿了落灰的棒球棍,背手藏在身後,走到房門後,将門反鎖。
敲門聲再次響起,緊跟着的便是江引那極具辨識度的聲音:“于凡,睡了嗎?”
于凡緊繃的身子稍稍松懈,拿着棒球棍開了門去往玄關,撥開貓眼的蓋子,看到江引的臉時才完全放下心來。
門把手向下按,房門被于凡打開了。
江引渾身水淋淋的,發尾還滴着水珠,戴着金絲邊框眼鏡,衣服有些糟亂,領口處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手上拿着手電筒,直射的光照在地上。
于凡被他這幅弄得呆滞住,一時有些不敢認,江引發梢的水墜在地上發出滴答聲才有些混沌地說:“你……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渾身都是水?”
語氣幹巴巴的,她也沒想到會見到他濕身敲門這一幕。
江引推了下有些滑落的眼鏡,語氣平緩:“浴室的水管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關不住了,我拿毛巾将管子的漏水處捆了起來,我才剛搬到這裡,很多東西都不全,沒有修的工具,所以想要問你借一下。”
看見于凡手裡的棒球棍時輕笑了下:“抱歉,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于凡拿着棒球棍的手縮回到身後,然後又悄悄放在鞋櫃上面:“沒事,我還沒睡……工具箱是吧?等我找一下給你。”
她轉身就要走,剛走兩步就又停下來轉過身:“我手機沒電了,家裡沒有照明的東西,你跟我來吧,幫我照一下光。”
江引平淡地應了聲,握着手電筒認認真真為她照明,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路過玄關時還順手從衣帽架上取下棉衣外套披在于凡身上:“你穿的太少了,屋内溫度很低。”
于凡攏了攏衣服,看了江引兩眼:“工具箱在雜物間,走吧。”
兩個人都踩着棉拖鞋,腳步輕軟,像是貓兒邁步一樣,靜悄悄的夜裡,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進了最裡面的雜物間。
于凡習慣給所有東西分門别類的放好,她沒有東翻西找,而是從牆側的架子上直接将工具箱取下。
江引的燈光一直追随着于凡,他們兩個隔了半步的距離,行動時會無意間碰在一起,衣料發出窸窣的摩擦聲。
于凡轉過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将手裡的工具箱遞給他:“裡面的東西都沒怎麼動過,應該是全的,如果缺了什麼修不了,還是打電話叫維修師傅上門修一下吧。”
她看着他滴水的頭發和半幹不濕的衣服,“今天很冷,你回去之後先換個衣服,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江引嗯了一聲,接過工具箱,然後就沒了其他動作。
他站着不動,于凡卡在他和架子之間,這讓她覺得環境有些逼仄,好像湧進口鼻的空氣都少了大半。
她仰頭看向江引,白淨淨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看不清:“還有事嗎?”
江引手腕翻動,手電筒的燈光打在雪白的天花闆上,一道垂直的光線豎插在兩人中間,這下兩人都暴露的徹底,任何神情都能被對方一清二楚的窺視到。
于凡微微眯眼,剛想退後兩步就見江引把光線偏移到别處,手電筒的手柄處對着她,她聽見江引把手遞過來:“家裡停電了,修水管時不方便照明,于凡,可以幫我一下嗎?”
他在詢問,還稍稍彎了下腰,于凡在那一瞬間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臉頰上一擦而過。
她摸了下臉頰,感受到了濕潤——是一滴水。
屋内并不溫暖,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于凡疑心是凍得,他穿的并不多,身上還有些水漬。
手指在手柄上握緊,于凡接過并溫聲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