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離這裡實在是太遠了,車子搖搖晃晃沒個消停。
不止是誰起了頭,車内唱起了歌謠,就連前頭的司機都沉浸這歡快的氛圍中,烏酸嘴上不開口,但心裡也默默唱了起來。
山間起了霧,天跟破了個窟窿一般,瓢潑大雨灑下來,前路越發不清晰。
車上也靜下來,車内很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司機在前面也沒忍住罵兩聲這鬼天氣。
意外總是發生的猝不及防。
前方隐約出現白點,待靠近才發現是輛運貨的卡車,兩車相距極近,司機猛地踩上刹車,但道路打滑,車身并未完全停住,兩車就這樣猛烈地撞擊在一塊。
烏酸隻覺天旋地轉,耳邊是他們的驚呼聲,頭狠狠撞在頂上,玻璃炸開擦過她的眼睛,瞬間耳邊便靜了,她眼前的世界成了血色,劇痛麻痹意識,很快陷入昏迷。
整個大巴都翻滾倒置,茫茫雨霧中,白白的煙升起。
就這樣,兩輛車上的人員都沒有幸免于難。
攝像機有序前推後移,于凡的面部被拍下特寫,影棚很靜,都在甯丹身後看監視器裡的畫面。
“卡——”
甯丹出聲,這場戲就此結束,但還需要補一些畫面鏡頭。
于凡除了這場,還有跟許婉儀前輩的最後一場戲,也是許婉儀前輩的殺青戲。
烏酸奶奶知道她出車禍搶救後,坐着别人的車一塊趕到醫院。
醫院滿是消毒水味兒,烏酸眼睛和頭都被紗布纏起來,她已經知道自己成了瞎子的事實,内心的絕望使她怔住,奶奶佝偻着腰抱着她痛哭,紗布漸漸濕了,她也落下淚來。
外面的風雨沒停,天依舊是陰的,就像她的未來一樣。
她成了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甚至短時間無法自理隻能被迫依靠他人的瞎子,這讓向來自尊心格外強烈的烏酸接受不了。
她的奶奶是最親近最了解她的人,又怎能不了解她。
一句又一句的烏酸叫在她們兩人心上,也叫在現場所有人心上,醫院裡從來不缺少悲傷到極緻的哭喊,濃得發苦發澀的悲哀籠罩在這一方天地。
現場很靜,于凡和許婉儀的一舉一動都被鏡頭記錄下來,屋内人被清空,隻留下攝像師。
許婉儀和于凡入了戲,兩人都停不下來,緊緊相擁着,淚水滑過臉頰,眼神無法聚焦。
甯丹說的那聲“卡”,她們誰都沒有聽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甯丹把人都清走了,給她們出戲的空間與時間。
最後兩人出來的時候都是雙眼通紅,于凡沒理圍上來的人,靜靜坐回自己座位上,盯着腳下這片土地,好久好久才緩過神來。
許婉儀和于凡越過空間對視時,雙眼都不自覺落下淚來,咬住唇撇開視線。
這是許婉儀的最後一場,甯丹安排了殺青宴,又是那間包廂,于凡和其他幾位主演一起為許婉儀前輩送行。
這場戲結束後,接下來要不了半個月就能按照預期安排的那樣結束在這邊的行程。
今晚放肆到很晚,于凡剛走出二樓樓梯口時就看見最裡間的房。
他已經退房了。
眨了眨幹澀的眼,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除了八卦娛樂推送就再沒别的了。
她推開自己的房門,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今天哭了很久,她的眼睛很疼。
用熱水打濕毛巾,敷在眼睛上,溫溫熱熱舒服很多。
十五分鐘後,于凡拿下毛巾,給江引發去一條消息。
【1501:眼睛哭很久隻熱敷一下就行嗎?還用不用弄其他的。】
與之前的秒回不一樣,于凡等了好久好久都沒等到。
牆上的圓鐘指針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手機電量告急都沒有回複。
淩晨一點零三分了,于凡竟然覺得有點悶,但明天她還有戲,必須要睡了。
躺在床上,強行把亂闖的思緒從大腦清空。
她自覺睡得很平穩,但手機屏幕亮起時她竟然同時睜開了眼。
江引遲到的回複終于來了。
【1502:滴兩滴眼藥水,還可以做一下眼保健操,然後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于凡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四十六,他竟然忙到這個時候。
研究所很忙嗎?
才胡亂猜測着,江引的消息又傳來了。
【1502:為什麼會哭?拍戲嗎?】
于凡才想回複,就見下一秒消息闖進她的視線,讓她不由愣住。
【1502:于凡,我有點想你了。】
這條消息存在并不久,幾乎瞬間就被撤回了。
存在的實在是太短暫了,于凡幾乎以為這條消息隻是她精神恍惚眼睛看錯了。
但消息屏上,又清清楚楚顯示着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她輕咬住唇内的軟肉,終是沒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