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驿館請來的戲班子,要唱堂戲給咱們聽?”
“抑或哪位大人嫁女兒,偏生新姑爺家遠隻能進來歇一晚再走?”
京墨在那裡胡亂猜測,反倒是裴钰杏眼閃動,一點兒小白牙咬着唇瓣不知在遊思妄想些什麼。
蓦地心有所感,他三兩下将口中粽子糖嘎嘣嘎嘣嚼碎,連披風都沒穿,就直接跳下榻趿拉着鞋往外跑。
“少爺您去哪兒?也帶上奴才。”京墨蹦起來追着人往外沖,及至門口卻險而又險才刹住腳步。
鼻尖冒起冷汗顫聲道:“少爺您怎得突然停下了,要撞倒摔出個好歹……”
京墨慌了神嘟嘟囔囔老半天,然而他面前那道纖長背影卻全然沒聽到一般,隻傻站着不動。
“……薛嶺?”
“薛嶺!”
看着面前的熟悉身影,裴钰先是杏眼圓睜不可置信了好半晌,待回過神來,突然雀兒似的歡欣鼓舞從門檻内飛到院子裡去。
待眼笑眉飛蹦到來者懷裡,又喚了對方名姓好幾聲做确認,才打開話口袋:“你緣何到潼城來了?幾時啟程的?接下來往哪兒去?”
薛嶺一路策馬疾馳,煙塵鬥亂,原本嫌棄自己身上盡是浮灰想叫裴钰先下來,結果被對方幾句話打斷,索性先穩穩當當将人抱着一股腦兒答了問。
他停頓半刻,随即簡明扼要道:“聖上旨意。你離開三日後我才動身,之後也和你一道。”
“那怎得……”裴钰樂不可支卻又滿腹疑惑,還想再問薛嶺點兒什麼,誰知院子外頭突然鬧嚷嚷湧進來一夥人。
為首的,正是裴钰早些時候見過的那位潼城驿長。
“哎呀呀,世子爺光駕,底下人不知事未曾敬迓,還請恕罪。”周杞模樣本就生得癡肥,火急火燎換上官服從家中趕來更是熱出滿頭大汗,此刻吐字吭哧吭哧。
偏生他好容易見着正主兒,定睛一瞧又發現今日那裴禦史家的公子猴在對方身上,因猜不透底細,竟半刻沒憋出話來。
倒是秋硯不經意替他解了圍。
“少爺,您有什麼話不妨到屋裡同世子慢慢兒講。日頭漸落下去,仔細風口裡站久了着涼。”
“……噢。”裴钰後知後覺臉熱了幾分,忙從薛嶺懷裡掙脫跳到地上。
他就算再厚臉皮,此刻在一大群生面孔前也不好意思起來。
“這位姑娘的話很是,裴小公子仔細着了風邪。”周杞此刻腦筋也轉過彎兒來,将全副身心從裴钰那兒轉移到薛嶺身上,陪笑道:“外頭轎子已備好了,還請世子爺移步下榻寒舍。”
“驿館沒有空房?”薛嶺拉着裴钰的手正往屋裡走,回身皺眉。
周杞微愣,随即眼角褶子裡浮起密密層層的喜意,道:“有、怎麼沒有?幾間上房倒也日日命人掃屋除塵,隻恐咱們潼城地界小,茅屋破牖委屈了世子。”
這話倒不至于。
潼城館驿每日人來客往光小吏就不知幾何,從外頭瞧門街寬闊,桑竹成蔭,裡面廳堂庭廊更是光麗秀雅。
依裴钰一路來所見所知,這已經稱得上靡費,就說他來時經過的兩三個驿站就遠遠比不上。那裡别說将就一晚,單看卧房後頭就是臭氣熏天的牛欄豬圈都不成。
隻瞅一眼,裴钰就戳着他爹後腰撒嬌要換地方。
想來潼城這驿長素日開支便不小,正等着機會替自己平了其中彎彎繞繞的花銷。
如今眼前正好有位養尊處優的世子,又不肯去他府上,心底豈不是樂開了花?說不準過會便要讓整個驿館圍着薛嶺轉,既能賣個好,又給自己行方便。
薛嶺暫且不理論,隻旁若無人地低頭湊到裴钰跟前兒,皺着眉問道:“你吃什麼了,一開口嘴巴裡甜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