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縣官拱手:“這足以說明我在上馬之前便已然失去了意識,基本不可能殺人。”
包縣令眉頭緊皺,拿着葉染的衣擺兩廂比較,終究是點頭确認。
“确是如此。”
這下公堂上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如今一無明确屍身,二無目擊證人,甚至連兇殺現場都還沒找到……更是不能草率結案,誣陷好人。
半晌,
“倘若你伏于馬上之時血迹已幹,且意識不清。的确不可能是此案兇犯,倒是與那劉世昌同道遇險也說不定。”
包縣令轉頭向葉染看來:“你且将昨晚之事細細說于本府。”
葉染哪兒有什麼好說,隻能搖頭:“昨夜在下心疾發作,早就人事不知,一醒來就是冷水浸了滿頭滿臉。”
他低頭看看自己這渾身扮相,苦笑道:“說實話,我現在也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會被駝于那白馬上,更是沒有聽聞過劉世昌這個名字。”
這話再真摯不過。
包縣令見狀歎了口氣:“罷了,王夫人,如今本縣便派兩位衙役随你一道前往你丈夫歸家沿路探查一番。若是仍無蹤迹,本縣也隻得等找尋到屍身之後再行處置。”
王氏含淚應了。
包拯又轉向葉染方向道:
“如今你雖是暫時洗脫了嫌疑,卻不可遠走。更何況本縣對你心疾之事尚存疑慮,且待堂後尋醫診治過,留下名姓住址,再走不遲。”
葉染此時卻是高看了這位面貌奇異的縣老爺兩分。
斷案精準而且不遺漏,且看派人舉動也是頗為負責。
葉染點頭應了,照實說:“但憑縣令大人吩咐。然而我身體情況複雜,不願讓病情與人知曉,到時還請大人保密。”
包縣令點頭:“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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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過衣服,來到後堂。
包縣令卻是已經請了縣内的醫生到府。
葉染來前剛行過針,心脈穩定,再加上對江湖人來說,稍微用内力刺激,維持個一時三息也不成問題。
他之前就是這般糊弄花滿樓的,此時倒是也不怕這名不見經傳的醫者看出什麼名堂。
便伸手,從善入流地将手腕遞到醫者手裡。
這縣令請來的是位嘴上蓄須的老大夫,拿了脈之後皺眉細細診治起來。
“如何?”包縣令問。
老大夫放下手,“脈沉而遲,間或有澀脈。這位小兄弟卻是素有心疾,但病情調理得當。隻要不情緒激動或猛力刺激,應是無礙。”
他沉吟一番:“隻是……”
葉染笑:“老大夫但說無妨。”
“隻是你這脈搏比之常人來說卻又要緩慢不少,是否平日房市太過,疑是有些陽虛啊!”
葉染:……??!冤枉!
葉染萬萬沒想到老大夫最後會得出此等結論,頂着包縣令瞬間複雜的刺目眼神,真是百口莫辯、苦笑不得:
“卻是我先前沒說清。”
葉染解釋:“我自小修習一内功,名為寒江。想來是此功法偏寒,運轉時确會讓脈搏遲緩上不少。”
他說着,怕人不信。當即腳下一蹬,雙足一瞬飄忽躍起,踏上了房梁。
這下看得包縣令和那大夫都是一愣。
葉染也笑了:“還請縣令大人明鑒,我卻是也會些粗淺的輕身功夫,如果真是殺人,必也不會如此狼狽。”
“卻是萬萬不會落得境地,實乃是心疾纏身的緣故。”
葉染說着又落下房梁,對兩人拱手:“還請諸位見諒。”
老大夫當即吓得後退了半步:“原是内家高手,失敬失敬。卻是老夫學藝不精了。”
葉染摸摸鼻子,開始反省自己是否行針之後太過手癢跳脫,得意忘形了。
然而那包縣令卻是神色鎮靜,隻是露出些微訝異,不知為何雙眸還有幾分贊許:
“卻原來是位江湖義士。怕是你今日公堂要逃走,本縣卻是也拿你無甚辦法。然你一直堂上配合辦案,不卑不亢,對答如流,可見确實問心無愧,是位義士。”
葉染失笑:“謬贊了,三兩句話能說清的事,何必為難旁人。再說縣老爺也是為了懲奸除惡。我越早解釋清楚,不是才能越早抓住真正的兇手?”
卻不知葉染越是此般說,這後世以公正聞名于世的包大人就越是欣賞。
見人行的端正,不似江湖草莽,一舉一動間又謙和有禮,進退有度。
包大人不免起了愛才之心:
“卻不知葉公子可有功名在身?現在做什麼營生?”
葉染搖頭,自是聽出了這縣老爺的話外之音,當即解釋:“在下一介白身,于讀書進官一事并無興趣。卻是在江南等地經營戲樓,這才通些文墨。”
這便是婉拒了。
包大人不無遺憾,卻也并不強求。又勸了兩句便放過了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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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葉染走出縣衙,也大緻了解了下此世狀況。
此世國号為宋,在位的皇帝是宋仁宗趙祯,國都在開封。
如今四海承平,除了北方西夏蠢蠢欲動之外,大宋整體趨于穩定。
而這縣衙是定遠縣,約莫在安徽滁州一代,正在江南和開封之間。
縣老爺包拯包文正已經在此做官有數年之久了,素來勤政愛民,頗有青天美譽。且不收受賄賂,倒是的的确确是個好官。
葉染此番雖然府衙中過了一遭,但也知道這是因緣際會,并不在意。
況且鶴歸閣把他送來,本就是因為此中出現了冤情兇案。
眼下他已洗脫了冤屈,卻是還要找那王宛夫人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