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腰,輕輕“嗯”了一聲。他握了握我的手,确認我抱緊他了,才攥緊了缰繩,揚起馬鞭:“駕——”
坐下的白馬嘶叫一聲,風從耳畔呼嘯而過。黑色的遠山、黃綠的草場、淡藍的天空,都如同寫意的山水畫中一筆帶過的顔色。我未曾體會過這樣的快馬,真的既新鮮又刺激。他帶着我跨過山頭的緩坡,白馬飛躍,我有些害怕,将他抱得更緊了。
他似是感受到我在他腰間的力道,問我:“怕了麼?要不要慢點?”
我迎着風,不服輸地搖了搖頭:“不!再快一些!”
他笑了笑,一揚馬鞭,“啪”地一聲輕響,馬匹如疾風般飛馳。
天邊朗日,頭上白雲,都開始向後退去,變得有些模糊!刺激!真刺激!就跟坐過山車一樣刺激!我的視野裡,隻有四阿哥淡青色的背影,任我如何叫喊,他穩穩當當坐在那兒,巋然不動。
他在我心中一直是個文弱公子的樣子,卻不想今日看到了他這麼精湛的馬術。
我開始真正地放松了身心,嘗試着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心裡抽離出去。我就這麼倚靠在他背上,什麼都不想,希望這樣的時光能夠更長一些。
在不遠處的叢林裡,他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這是哪?”我好奇地問。
“這兒是一處圍獵場,皇阿瑪時常帶我們來狩獵。”他解釋道。
“哦。”我有些好奇,“這裡是五阿哥射小燕子的地方嗎?”——我用小時候看的《還珠格格》同他開玩笑。
他有些摸不清頭腦,問我:“你想不想進去看看?”
“好啊!”我興奮地點了點頭,“說不定裡面真能看見小鹿和野兔呢?”
“那你想吃野兔啊?”
我開始學着現代綠茶說話:“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它們呢!”
他搖了搖頭,歎道:“不過這個季節,能不能看到,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
他如此說着,催馬走入林中。
林中郁郁蔥蔥的枝葉遮蔽了大半陽光,周圍光線瞬間暗下來。在靜谧的林中,隻聽得見馬蹄聲。我們徐徐前行,馬蹄踏在草地上,我四處張望,沒看到什麼珍禽異獸,隻有幾隻燕雀從頭頂飛過。
我們漸入樹林深處,四周更為寂靜,樹木也更高大濃密,行了一陣,我興奮地指着前方:“四阿哥!前面有一隻小鹿!看來我們運氣不錯啊!”
他順着我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隻小鹿在茂密的叢林裡不安地張望着。續而,他輕輕打馬,朝着那隻小鹿走去,而我們都專注在那隻可愛的小鹿上,全然不知四周的情形。
“嗖”的一聲,冷風呼嘯,一支箭從我們身邊劃過,我還來不及喊出聲,坐下的白馬嘶叫一聲,揚起前蹄。我的身子失控般跌落馬下,胤禛也反應過來了,摟着我的腰,我們二人在頃刻間滾落馬下。
混沌中,我隻覺得天旋地轉,害怕得抱緊了他,他感受到了我的恐慌,抱緊了我,安慰道:“别怕。”
我們在草地上翻滾了幾個來回,受驚了的馬依稀狂奔着,朝我們橫沖直撞,那隻受了箭傷的馬就要朝我們沖過來,當它的前蹄将要踏在我們身上時,我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勇氣,張開雙臂攔在他身前:“四阿哥小心!”
側面忽然穿來一聲叱咤,接着馬的缰繩被拉住,我擡頭一看,居然是十三阿哥,他縱身一躍,撲到那個發了瘋的白馬上,白馬橫沖直撞,他滿臉鎮定,拽了一下缰繩,讓它改變了方向。
這時候,玉姿也騎着馬朝我們趕來。
原來是不遠處的他們看見我們身處險境,趕來搭救。
“籲——”遠處,胤祥已經控制住了白馬,馬兒不再發性,慢騰騰的朝我們走來。
塵土揚起,我的視野一片模糊,霎時,沙子眯了眼睛,我流着眼淚用手背擦幹了沙子,一睜眼,不知何時,胤禛已經在我身邊,扶着我,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一遍,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傷到哪了?”
我心有餘悸,答不上來。
“你真傻,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你會死的!”他埋怨一聲。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他是我回家的指望,他不能死,不能出事!
我的身體仍在發抖,倒是玉姿取來一件将她的披風蓋在了我身上,扶着我,我強撐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被她攙着走了。
“不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此,冷箭驚了馬匹,奴才罪該萬死。”我丢了魂似的往前走着,身後響起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
我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魁梧的男人,一身騎裝。
“托合齊,起來吧,不礙事的。”四阿哥道,“是我考慮不周,不該貿然進入這個圍獵場的。”
托合齊帶着歉意:“驚了十三福晉……奴才罪該萬死……”他不認識我,以為我是玉姿身邊的宮女吧。
十三阿哥附和道:“沒事的,她們隻是受了驚吓,不礙事的。”
托合齊這才解釋:“奴才該死……奴才是陪着太子爺狩獵的。”
都搬出太子了,四爺和十三爺還能怎麼辦呢?想到太子,我一驚,扯了扯玉姿的衣袖,玉姿拉着我走遠了。
又是一道馬蹄聲,又來了兩個人,一個穿着明黃色的衣服,另一個亦是穿着騎裝、戴着盔甲。我忍不住問玉姿:“他們是誰?”
玉姿輕聲答我:“一個是刑部尚書齊世武,另一個是太子爺。”
我戰戰兢兢地回頭看他一眼,包城!果然是他!續而,背對着他們,淡藍色的背影隐沒在叢林裡。
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托合齊,怎麼了?”
托合齊道:“奴才狩獵野鹿時,不小心傷到四阿哥了!”
太子皺了皺眉:“怎的如此不小心,四弟,傷哪了?”
四阿哥平靜地回道:“也無大礙,不勞二哥費心了。我修養些時日就好了。”
太子歎息一聲:“那好吧,若還有那些地方不适,請四弟一定要告知我,我請宮中太醫來看看。”
四阿哥道:“好,勞煩二哥記挂着我。”
胤礽、胤禛和胤祥,他們三兄弟寒暄着,我則被玉姿攙扶着,坐在了草坡上,日頭西斜,胤禛和胤祥牽着馬朝我們走來。
“四哥,你的騎術不至于這麼差吧?怎麼會無端落馬?”
胤禛看了他一眼,胤祥立馬噤聲了。胤禛朝我走來,俯身蹲下,視線定在了我擦傷的小腿上,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帕子,替我擦幹了傷口後,将帕子系緊。
我被他扶起,上了馬,他坐在我身後,輕輕用手攔在我腰間,催促着馬匹前行。這姿勢太過暧昧,我們就以這樣的姿勢,在胤祥和玉姿的注視下緩緩離去。我身上的傷口很疼,而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我又愈發羞愧難當,隻有低着頭,看着地下的草。
如此這般,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夜晚,我坐在床上,取下了那個白色的手絹。這個手絹已經被我的血污染紅了,還有還給她的必要麼?我回憶着我們墜馬的全過程,回憶着他焦急的目光。
你若是在乎我,怎麼舍得抛開我,可是我深入險境的時候,你的關切不像是裝的。胤禛……四爺……你到底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