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結束得比以往更快,滿樹的櫻花在風裡簌簌下落,花粉症嚴重的人叫苦不疊。
社團展示會下午才開始,大部分新生還處于人生新階段的興奮和來日方長的懈怠中,而赤葦京治依舊起得很早。
來往的人流還未到高峰,運動社團的人占比很大,他們叼着面包或者飯團從車站口朝校門口湧去,皮鞋踩出運動鞋的氣勢。
教導主任發出的“禁止奔跑”的喊叫聲淹沒在混亂中,他對着逃得飛快的背影怒罵三百句排球部,回過頭對上下一個學生時又眉頭緊鎖,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
赤葦京治偏過腦袋,物理意義上的眼前一亮。
冰帝的校風不怎麼嚴格,上有會在學校表演跳傘、亂撒花瓣的迹部景吾,下有不論時間地點秒速入眠的芥川慈郎,整個學校一副輕浮的貴族做派。
雖然明面上存在制服規範和發型限制,隻要不做得太過分(意思是不要超過迹部),老師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枭谷的情況也差不多,即使老牌的學校總有老派的教師,但早有讓人欲言又止、吸引全部火力的家夥沖鋒在前,就算是秃頂的校長也對其他學生和藹起來。
小飾品?可以。
化妝?行吧。
美甲?嘛。
卷裙子?别太過分即可。
染發?木兔堅稱他的發色純天然,都用一樣的理由,也成。
“但是你也太全面了吧!!”
10年代的辣妹其實已經有點退時代了,新的流行趨勢偏向JK文化或者可愛風格,動畫和電視劇裡的角色還在重複着老舊的辣妹語,不如說教導主任才是在場為數不多見識過那股文化浪潮的角色。
當時他還未脫發,小腹平平,戴着口罩快步走向車站也不會累得氣喘籲籲,和黑皮膚、淺色頭發、誇張美甲、穿搭鮮豔的山佬辣妹們擦肩而過。
【還好不是我的學生。】他搖搖頭,這麼想。
【但這個真是我的學生啊!】
小個子的教導主任跳了起來,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光,對着空井花音拼命吹哨:“是新生嗎?哪個班的!就算再目中無人,起碼有一項得達标吧,二年級的木兔可從來不會把西褲卷起來!”
他的舉例太無力了,連身邊的風紀委員的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空井花音覺得這個名字耳熟,死活想不起來,但也清楚這肯定是個男的。
看來他真的把枭谷的标準拉得很低,以至于這位木兔君不學習辣妹把褲子拉到大腿根,就能接受表揚。
她挑選了很久的耳環和項鍊,在大庭廣衆下也不能脫泡泡襪。
又摸了摸頭發,滿意于自己水平真的有提高。
裙子的話,這是經過乾和柳計算過的最佳長度,她不打算讓步。
【早知道遲到了,可惡。等想起來沒必要這麼早出門的時候,已經到學校門口了。】空井花音憂愁地捂住臉,看起來比教導主任更惆怅。
如果是表面上正經點的人,比如大石或者手冢,會建議她誠懇道歉;如果是滑頭的家夥,比如仁王或者忍足,能歪理不斷創造逃跑的時機;如果是迹部——迹部就算了,他不正常。
空井花音糾結半天,也就錯過了回答的最好時機。從教導主任的表情來看,她已經被當成了切原赤也。
赤葦京治和看熱鬧的人群一起堵在門口,他還沒能對應上每一位新同學的臉和姓名,可是對方的形象太為特殊,所以他知道這是同班的空井。
她在新生大會上就已經開始引人注目,青少年之間的八卦像草原上的風一樣刮過,偏差值較高的學校裡,辣妹和不良一樣是珍稀物種。經過今天這一遭,在未來幾周裡,空井大概率會成為被參觀的重點對象。
“而且長得挺可愛的。”有人嘟囔。他迅速收到一片贊同聲,瞬間散發出與有榮焉的驕傲。
教導主任在躁動的空氣裡忍無可忍,他原本就因為花粉症對四月怨氣很深,現在終于暢快地打出一連串噴嚏。
他已經做好了殺雞儆猴的準備,擦幹淨鼻子、戴好口罩、幹咳兩聲鼓足氣勢,勢必要把下一個不服管教的麻煩角色扼殺在搖籃中。
但空井花音已經伸出雙手,展示修剪整齊的指甲:“這個達标了吧?”
*
空井花音在鈴聲打響的那刻踏進班級的大門,對着老師草率地打了招呼,為自己踩點到達的舉動十分滿意:既沒遲到,也不像好學生。
她被教導主任教訓了一會,因為表現得比外表老實百倍,最終被無罪釋放。
空井花音再次慶幸自己始終無法忍耐脆弱華麗的鏟形甲,她在開學前灰溜溜地去店裡卸掉了打水漂的五千日元,也沒有再做更簡單的短款美甲,安慰自己這是給指甲恢複喘息的時間。
主要是零花錢捉襟見肘。
辣妹的裝飾零零碎碎,合到一起數字驚人。空井花音有存錢的習慣,每月可支配的金額幾乎都用在給後輩或者朋友請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