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紅樓夢

作為晴雯的日子并不難熬，甚至非常的輕松自在。

晴雯是賈母指派過來服侍賈寶玉的丫鬟，她的地位天然的高人一等，清掃、喂鳥、縫補、紡織之類的活計均不需要她去操持。似乎她隻要負責美美的就成了。

“唉。”李司司歎息一聲，她望着手上兩根足有三寸長的指甲，有些踟蹰。指甲的形狀很漂亮，還用金鳳花染成了紅色，配上纖纖玉指，紅白相襯，何等美麗動人。

這樣美好的事物，李司司是欣賞的，卻不想留着——幹活不方便。

猶豫兩下，李司司終究是将那兩截指甲給剪斷了——原諒她隻是個俗人，做不了與封建禮數鬥争的聖鬥士，她隻想活下去，順利通關。

“晴雯姐姐？！”小丫頭見李司司将兩隻漂亮指甲剪了，大驚失色，“這是怎麼了？！”

李司司将兩枚斷甲收到梳妝匣裡，淡淡笑道，“無甚大事，隻是想通了些事情。”

見小丫頭還是一頭霧水，李司司道，“金钏的事兒，你也知道吧。”

小丫頭點頭，“端午前的事兒，有誰不知呢？也是奇了。好好的大丫鬟不做，非要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李司司道，“金钏可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也不過是這個前程，更論你我呢？”李司司這是在為自己的改變埋下伏筆，凡事總該有個由頭。

不等小丫頭細想，李司司轉了話題，“前兩日你不是說有個花樣不會打，快拿來給我瞧瞧，我來教你。”

“哎！”小丫頭喜不自禁，一溜煙跑回房拿來了自己的針線盒。

李司司曾設想過，倘若自己是晴雯，該怎麼在紅樓世界體面的活下去——不僅僅是活下去，而是體面的活下去。

晴雯之死，一方面有她自己的性格因素在，爆碳一般的脾氣，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另一方面，更是因為賈家大廈将傾，爺們不思進取，當家奶奶們隻有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忙着内鬥。晴雯便是賈母和王夫人婆媳鬥法中的犧牲品。

如今李司司來了，她想，光是改了性子不得罪人，還是不夠的。苟活到賈府這條船沉沒的時候，還是一個死字，或是生不如死——賈府抄家，奴仆一道被發賣，如晴雯這般美麗的女孩兒能有什麼好結局？

“所以，還是需要主動出擊。”李司司手中一邊做着繡活兒，一邊思量着前程。沒想成被人從後頭一拍，唬了一跳，針頭戳到了指頭。

“還當你在哪個地方躲懶，沒想到卻在悄摸摸地勤奮起來了。”來的卻是麝月，賈寶玉院裡的另一個大丫鬟。

李司司碾去指尖的血珠，無奈道，“往日不做活，要說我不拿針不拿線。如今忙活起來了，又要被編排。全是你們的理兒不成？”

晴雯的人緣不好，一是性格火爆，得理不饒人。另一則是因為長相出挑，幾欲林黛玉比肩。在女人多、男人少的賈府，美貌并非是件好事。

“看看。我這才一句，卻換來你許多句。”麝月笑道，“她們還都道你轉了性子，我看她們是真瞎了。”

李司司嘀咕一句，“我管她們瞎不瞎，我隻做我的。”李司司一時也不敢變化太多，隻想着漸漸淡出衆人的視線，當個怡紅院的透明人。

“你繡得什麼？給我瞧瞧。”麝月貼着李司司坐下，探頭去看李司司的秀活兒。

李司司道，“做幾個鞋面子，省得某人老是說弄不開來，在外頭請這個小姐求那個姑娘，幫忙做活。顯得咱們都是大懶蟲。”

“某人？”麝月心領神會，捂嘴大笑，“哎呦喂，你個小狹促鬼。”這陰陽怪氣的言語，深得她心——麝月自然也知道，這某人就是指得襲人。

“前些日子，她還讓雲姑娘幫忙打十條蝴蝶結子。”麝月也不大看得上襲人的做派。這都什麼事兒啊！明明一個丫鬟到反過來指派起小姐來了。

麝月道，“怡紅院一屋子的丫鬟，打不出十條蝴蝶結子？”

兩人頭靠着頭說着小話，忽得外頭一陣騷亂，吵吵嚷嚷的。李司司與麝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丢下手中活計，急往屋外走去。

“二爺被打了！”

“老爺打的！”丫鬟婆子們亂哄哄地往前頭湧。

李司司算算日子，原著中金钏跳井後就是寶玉挨打了。如今金钏雖未跳井自盡，可賈寶玉這頓打還是沒躲過，誰讓他身上不止金钏這麼一件“官司”呢。

“好端端的，怎麼挨打了！”麝月急得臉都白了，拉着李司司往外去。

李司司扯住她，不令她随大流去，道，“丫鬟婆子都曉得消息了，夫人太太那邊定然早一步知道了，寶玉這頓打長不了。”

“咱們别跟着她們去前頭裹亂，不然等會兒寶玉回來，院子空無一人，不像樣子。”說着，李司司拉着麝月去鋪床理被、燒水溫茶，又道，“把棒瘡藥什麼的都取來。”

“哎!”麝月如同有了主心骨，心裡也不慌了，腳不沾地得忙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