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水浒傳
“你是陳大郎？！”李司司拿着擀面杖，突破包圍圈，将孫媳婦和小孩兒攬到身後護着，質問打上門來的男子。
“正是！”陳大郎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司司：就是這個老婆子攪散了他的家！
李司司看着對方要吃人的樣子，心裡也慌。可是慌也沒辦法，總不能插着翅膀逃了吧。
李司司硬着頭皮道，“有話不能好好說麼，喊打喊殺的像什麼樣子。”說着厚着臉皮将陳大郎往屋裡請。
陳大郎才不睬她，腳上生釘一般立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望向李司司身後的少婦，咬牙道，“你把我老小攪合沒了，便拿這媳婦來抵！”
“抵什麼抵！”李司司火大，“她是個人，不是什麼物件！”
“我不管！”陳大郎已然失去了理智——新婚燕爾正你侬我侬，誰知自己出門跑了一趟商，大好的媳婦就跟人跑了。這誰受得了！
“你必要賠我一個婆娘！”說着，陳大郎一吆喝，衆随蔥欺身上前，就要搶人。
“沒有王法了！”李司司大急，揮起手裡的擀面杖，對着當頭的壯漢就是一棍。“崩”一聲，擀面杖應聲而斷，一叢鮮血從壯漢發間潺潺流出，一路淌到了下巴。
全場一靜，皆是大驚，誰也沒想到一個老婆子竟然這麼硬氣，面對一衆大漢的圍堵，不僅沒有立刻跪下求饒，反而揮棒反抗，這是找死啊！
通風報信的姚二郎擔心出事，連忙喊道，“王婆，你不要命啦！那陳二郎也是一表人才，家大業大，将孫媳婦媳婦舍了他，不吃虧！”
李司司怒吼，“我說了！她是個人，不是個物件！”
自古以來，為什麼有替父報仇的，卻從未聽過為母報仇的事迹？因為母親、老婆、女兒對這些個男人來說，算不得是個人，她們是保姆、是奴仆、是物件！
“你要搶人，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李司司硬氣得很，大不了一死，誰怕誰啊！說着，李司司兩手握棍，雙臂使力，寸長的短棍裂碎成粉劑——她李司司也不是吃素的！
陳大郎一時也被鎮住了，銳氣被挫，不複剛剛的氣勢洶洶。他原本就是想過來鬧一鬧，出口惡氣，沒想搞出人命。且如今看來，這老婆子也是個人物，不好惹。
李司司見他頓住，語氣放緩，道，“有話裡間細說。”算是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
果然，陳大郎這回沒有拒絕。
茶樓内一片狼藉，别說坐了，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李司司沖抱着小孩兒的孫媳婦道，“你們上二樓去。”
待閑雜人等走清，李司司開門見山問陳大郎，“砸了老婆子我的茶鋪，大郎的火氣洩了沒。”
陳大郎抿嘴不言，他也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倘若不是自己一走兩年，冷落嬌妻，也沒後面的那檔子事情。隻會這口氣總要有個出向，便落到了王婆頭上。
李司司認錯，“這事兒是我不對，不地道。”
陳大郎吃驚，沒想到這老婆子先才在外頭那麼剛，這會兒子竟然認錯服軟了！
李司司坦然道，“一碼事歸一碼事，我的錯，我領走。你不能把氣出在無辜女子身上。”又道，“以後我再也不做馬伯六了。”
原主王婆就是個見财眼開的缺德貨，經常有如西門慶一般的好色之徒，看上了誰家娘子，就給王婆點子好處，令王婆做中間人去拉線說合，促成好事。
而王婆也是個高手，深谙女子心理，就沒有她撬不動的牆角，不知毀了多少家庭姻緣。
更加可恨的是，那些被引誘的女子，哪裡會有個好下場呢？一個見色起意，引誘良家婦女的男人，能是什麼好男人呢？哪裡值得依靠！那些女子最後大多會被抛棄。
被抛棄倒也算是不錯的結局了。被害死的、被賣掉的，更是不計其數。
王婆該死啊！可是李司司又不能叫她死。
李司司覺得自己憋屈要命，長歎一口氣，沖陳大郎道，“你要是心還不平，便鎖了我命去吧！”
李司司認罪認罰，陳大郎卻改了主意，笑道，“原也不是你的錯，那蕩□□子便是無人勾搭，紅杏出牆也是早晚的事兒。”說着還向李司司一拱手，“小生敬您是個英雄人物，好膽色，巾帼不讓須眉，隻認您這幹娘了！”
“？”李司司都無語了，這特麼什麼神發展？不打不相識？相逢一笑抿恩仇？
看水浒傳的時候，李司司就經常一頭霧水，很搞不懂其中的一些劇情發展。比如武松在十字坡差點被孫二娘迷倒做成人肉饅頭，怎麼後來雙方還能納頭就拜，勾肩搭背，感情好得要命的？
又如眼下，陳大郎被王婆攪散了家庭，上一刻還喊打喊殺，這會兒子怎還一臉崇拜了？有大病吧！
“今日是我沖撞了幹娘，莫怪！”說着，陳大郎招呼跟随來的壯漢們幫忙收拾茶樓，将那些個破爛都拾掇丢後門由着燒柴，又對李司司道，“幹娘，過兩日我送一套簇新的家夥事兒來與你。”
李司司一頭霧水，隻覺陳大郎是個神經病，根本不接他的話。
陳大郎一夥人風一般地沖殺進紫石街，又風一般地走了，留下一地的吃瓜群衆一股腦地湧進茶樓，将李司司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幹娘好威武！”
“大力神婆勇戰十二壯漢！”
李司司聽得滿頭黑線，這世界沒個正常人了是吧！
“幹娘，你怎不怕的？”有人問李司司。
不等李司司回答，另一人忙道，“幹娘的厲害你不知道，上一回對上打虎武松都不落下風！”
“是極！上一回我就知幹娘威武，但沒想到這麼能啊！”八旬婆子對上一群提槍帶棍的壯漢愣是丁點不怯啊！
聽着衆人議論，李司司算是明白了：這就是個笑貧不笑娼、欺善怕惡的世界。
衆人難道不知王婆的過錯和可惡嗎？可是她拳頭硬、力氣大、膽子足，世人不僅不會憎惡她、唾棄她，反而會推崇她、尊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