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家時,家門口停着一輛順豐的運貨車。
快遞員站在改裝過的面包車門前,上半身探進車裡,一邊擺弄七零八落的快件,一邊将手機貼在耳畔給收件人打電話。
今天開運動會,譚恒澈的手機随身揣在兜裡。
他剛把自行車立在院牆邊,兜裡的手機就“嗡嗡”振動起來。
乍一看到這個快遞員時,他就預感是自己的快遞到了,掏出手機一看,果不其然,屏幕上顯示的陌生号碼下方标了“快遞送餐”的小字。
他明知故問:“叔叔,有譚恒澈的快遞嗎?”
他喊的聲音大,頗為粗犷豪邁。
馮寂染就在旁邊,聽着他的名字從他自己的口中說出來,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她在他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就沒見他自己簽收過快遞。
一般他們一家人的快遞都是譚家的保姆代收的。
而且譚恒澈不怎麼網購。
沒有什麼物件是迫切到需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親自下單的。
她眼睜睜看着快遞員從堆成山的快件中抽出薄薄一份文件遞給譚恒澈:“有,這個。”
“謝謝。”譚恒澈嘴比手快,先道謝才接過文件袋,瞟到快遞單上的信息,确認無誤後簽了字。
他“唰唰”簽字時,快遞員抱起另外兩個包裹,疑惑地“咦”了一聲。
譚恒澈聞聲回頭問:“怎麼了?”
快遞員是新來的,看看收件人,又看看地址,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個景區是嗎?怎麼派到這裡的件收件人都不一樣?這有一個快遞是喬明娥的,還有一個是李悅容的,地址也都填的這,是在這工作嗎?”
譚恒澈和馮寂染異口同聲:“這我媽的,給我吧。”
快遞員更迷惑了:“你們是兄妹?不對啊,你們有兩個媽嗎?”
扯不清楚。
譚恒澈懶得解釋,索性不解釋,從快遞員手中同時将兩個快遞奪過來,挑了左手中的包裹看了眼上面的信息,便将另一個較小的包裹塞進馮寂染的懷裡,自己代李悅容簽了字,徑直把筆遞給馮寂染。
馮寂染接過筆,也替喬明娥簽了快遞。
快遞員還急着送别的件,不再糾結其中的彎彎繞繞,見将三個快遞都送到了位,便開着他的面包車緩緩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就在這時,喬明娥緊趕慢趕地從院子裡出來,一見到馮寂染就說:“我說快遞員怎麼半天都不給我打電話,原來是你幫着簽收了。”
馮寂染搖晃着輕飄飄的盒子問喬明娥:“媽,你買的什麼啊,這麼輕。”
喬明娥緊張兮兮地奪過她手中的快遞盒,如獲至寶般拍拍盒子上的灰塵,抱進了懷裡:“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你還這麼晃。小心點,裡面可是金子。”
馮寂染詫異道:“金子?買金子幹什麼?”
“不是過兩天就你生日了嗎?”喬明娥的神色欣喜得很,煞有介事地說,“我給你買了個小金佛,保平安的。小巧玲珑,戴在脖子上很漂亮的。别跟你爸說。”
馮寂染不願母親省吃儉用卻總把錢花在自己身上,連忙說:“您買了我用不上,學校不讓佩戴首飾上學,我也不在乎我有沒有這些身外之物。”
“這些傍身的身外之物是女孩子必須要有的,你就當是我給你攢的嫁妝。金子能保值,萬一遇上大災之年,金價肯定是往上漲的,怎麼都不虧。”喬明娥苦口婆心地勸,“學校不讓戴,你就在學校外面戴。你就是年少不知金銀好,等你再長大一點就知道女孩子為什麼都喜歡這些首飾了,老祖宗的審美不會錯的。”
馮寂染擔心喬明娥上當受騙:“金子這麼貴重的東西您怎麼也在網上買啊,不怕買到假貨。”
“大家現在都在網上買,怎麼會是假的呢?直播間裡一萬多人,買過的在評論區裡說好,要是賣假貨,人家不得來砸店。”喬明娥信誓旦旦地說,“主播在直播間裡保證過,他家的每一款金飾都是經過權威認證,有檢測報告的。”
馮寂染心急如焚:“現在網上的騙子太多了,直播間裡的觀衆可能是托。直播一關,号一注銷,你上哪找對方去?快看看店鋪還在不在,趁着能退趕緊退了。”
她說完擡眼看向譚恒澈,心裡不願讓他這個世家少爺看他們窮人家為了這麼一小塊金子欣喜若狂,頓時噤了聲。
喬明娥也終于意識到譚恒澈在這裡,沉默地注視着他。
譚恒澈剛才一直在旁邊專心緻志地拆他的快遞,把裡面裝的榮譽證書拿出來以後,就在用指甲刮擦快遞單,盡力将快遞單上的隐私信息摳掉。
他聽到母女二人的話音戛然而止,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在偷聽她們母女的對話,忙不疊咳了一聲,管喬明娥叫了聲“阿姨”,稀松平常地沒話找話:“馮寂染生日在秋天啊。”
喬明娥尴尬地“嗯”了一聲,回答道:“十一月的第一天,在立冬之前。”
譚恒澈“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了,一時無聲。
氣氛再次凝滞下來。
這下輪到喬明娥找話題了:“你也有快遞啊。”
譚恒澈看了眼手中的榮譽證書,謙虛地說:“暑假的時候心血來潮,和别人一起報名參加了一個含金量不是很高的全國機器人大賽,團隊都是臨時湊的,結果我們代表隊意外得了個三等獎,主辦方給寄了證書。”
喬明娥可不當這是運氣,真心實意地誇贊道:“國家級的比賽得了三等級,真了不起啊,你和你那些夥伴都是好樣的。”
馮寂染不知道譚恒澈他們報名參加的是什麼比賽,可對譚恒澈的團隊記憶猶新。
就是在她來到蘇州的第一天欺負她的那夥人——被譚恒澈用五百一天的高薪雇來的烏合之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