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看鍋裡漿糊水涼了,用宋阿爺剛編好的小框從鍋底一兜,慢慢地在水裡抖勻了提上來,筐底薄薄的一層漿糊粘着,春芽把竹筐斜放在廊腳下瀝水,一會功夫半幹了,春芽從手柄處上一揭,撕出一張暗黃色長條型紙來。
柱子和春苗看到稀奇地不行,紛紛搶着試,結果隻不是一邊厚一邊薄,就是有洞,不得不放回鍋裡重新來過。
孩子們笑作一團,桂枝走過來:“你們作什麼呢?”說着嫌棄地皺起了鼻子,“什麼味,這麼臭。”
“阿娘,我們做紙呢,”春苗搶過竹筐撈着,“一點也不臭的。”
“哎呀,臭死了,别玩了。”桂枝攔着他們,要把這鍋白花花的漿糊倒了。
宋阿奶放下剛剛春芽剝下來的紙,疑惑地看了看桂枝道:“孩子們玩孩子們的,桂枝你跟我來。”說着拉了桂枝出門去自己的屋子。
宋阿爺看到孩子們争着用小框撈麻紙不由笑道:“原來是做這個用的,莫搶莫搶,阿爺再編幾個給你們。”
宋阿爺拿刀去後院有劈了幾根竹子,坐在廊下劈起了竹條:“不要急,一會就編好了,每個人都有啊。”
柱子搶不到框改坐到宋阿爺旁邊學習編框,宋阿爺看到了說:“這個你不行,去扯些麥稈來,我教你。”
二春也帶了兩個兒子過來看到柱子抱着一把幹麥稈放在廊下不由地問:“這是做什麼?”
宋阿爺手腳很快,又編了一個小框遞給春苗才拿起麥稈道:“我教柱子編草鞋,你會不會?”
“草鞋,我也學。”二春指着兩個小子,“這兩小子太淘了,腳指頭帶刀子,隻配穿草鞋。”
靠山村穿草鞋的人不少,特别是夏天,沒幾家舍得拿布鞋給孩子們穿出去磨爛,多拿草鞋打發小子們。遇上雨天幹活,大人也在布鞋外面套上草鞋,既防滑又護腳。因此靠山村沒幾個老人不會編草鞋的,倒是年輕人會這門手藝的不多了。
春芽帶着春苗撈紙玩兒,小小一鍋漿糊撈了一百多張草紙出來,一張張鋪在竹編裡,像一面面小旗子。
宋阿爺一邊指點二春和柱子編草鞋,一邊拿起一張半濕的草紙說:“這是草紙?看來也寫不得字,不過擦屁股是盡夠了,等紙曬幹了,與我些。”又拎起放在一邊的小竹筐看看又道,“我讓你阿奶用麻線編個撈網來,保準比這個好用。”
晚上也不知道宋阿奶和桂枝說了什麼,第二天一早二春趕了牛車搭桂枝去了縣城,回來的時候宋老根跟着一起回來了。
宋老根小心翼翼地扶着桂枝對孩子們說:“你娘懷身子,以後家裡的活全部不要你娘做。”
高興了不知道怎麼好的宋老根不是讓桂枝歇着,就是叫春芽煮飯,一會子使喚柱子拿盆,一會子使喚春苗倒水,每個孩子都被他使喚得團團轉。宋老根自己也是一會也坐不住,在家沒一會又跑去宋阿爺家裡:“娘,家裡有雞蛋不,桂枝懷身子,要補補。”
宋阿奶拿着扇子給宋老根兩下:“沒有,沒有雞蛋,你媳婦要吃自己買去。”
“疼,疼,”宋老根一邊躲着一邊走去雞窩,“哪隻雞不下蛋了,殺了給桂枝補補。”
宋阿奶氣得沒話說,指着一隻黑色的老母雞說,“逮吧,就它了。”說完轉身走了,“一個個的就惦記老娘幾隻雞,不是下了蛋來要,就是抓了雞來吃,生兒子全是債全是債,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宋老根到底是逮了一隻雞回去,拿回來就讓春芽殺了炖湯給桂枝喝。雞湯炖好了,宋老根先撈了個雞腿看着桂枝吃了才小氣地給三個孩子一人夾了兩塊雞骨頭:“這雞湯留着給你阿娘下面條,你們可别吃了。”
桂枝捶他:“這天這麼熱,雞湯怎麼放得住?”
“沒事,我用罐子裝了吊井裡,明兒給你做湯面。”春芽将剩下的雞湯裝進罐子裡吊到水井裡面,宋老根這才消停下來。
在家待了一晚上的宋老根第二天不要人催促早早起床收拾工具進城了,他臨走前跟桂枝反複說:“我做工去了,桂枝你有事讓人給我捎信,我接到信就回來;秋收我會早點回來,你放着别弄等我回來的,我會打點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