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把帶來的菜罐子放到櫃台,和四嬸閑話,說着自己帶來的菜。不一會鋪子裡進來兩個細棉布大褂的婦人:“掌櫃的,是不是鄉下親戚來了,有新菜吧?”
“有呢,有。”四嬸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拉過春芽,“這是我侄女兒,做得一手好小菜,剛剛到,來給趙廚娘張廚娘說說。”
張趙二位廚娘是縣城私塾趙秀才家的廚娘,私塾雖說隻得七八個孩子,加上趙秀才一家一共十來口人,每天做飯是件大事,因此上請了兩位廚娘專管竈上活計。
趙廚娘是趙秀才鄉下本家嬸子,張廚娘卻是縣城請的幫工,說來是趙廚娘管着采買,張廚娘做菜卻更好吃,因此趙廚娘總是拉了張廚娘一起來買菜。
宋鹽菜味道好,張廚娘時常來買了配菜,她也知道宋老四鄉下的親戚常送了時令菜來,每次張廚娘分去一半還多。這兩天買菜總是繞到宋鹽菜來,就是等春芽的“親戚菜”。
春芽為難地看着四嬸,小聲道:“這次沒做多,隻得三五斤,是青江裡的魚蝦,很養人的。阿娘專程叫我帶與四嬸自家吃的。”
“小娘子莫怕,”趙廚娘笑道,“我們知道你是孝敬你嬸娘的,我這是從她嘴巴裡扣食兒,不幹你的事。這些菜價高得很,回頭讓她給你裁布做新衣裳。”
“這是青江裡撈的雜魚和米蝦,雜魚先腌後炸再用酒糟鹵過的,吃的時候拿一條出來蒸熱了就行,不用再調味了。這個是蝦醬,炒青菜炖豆腐下一點就好,鹹得很,不用另外落鹽的。這是拌麻頭,就是青麻的尖尖,吃個味了。”春芽被宋四嬸指着隻得将帶來的罐子一個個打開。
“各分一半給你們,”四嬸從貨架上拿下來三個小罐子分了一半出來。張趙二位廚娘抱了罐子心滿意足地離去,四嬸把袖着的手伸出來,掌心兩個銀元。
“這麼多?”春芽驚了,“這可比鹽菜貴多了。”
“這也就是吃個新鮮,”四嬸收了銀元,“你要是天天弄了來賣,一半價也不值了。”
“就這些我做了三天呢,”春芽道:“哪裡能天天弄來。”
“難做就對了,”四嬸塞一個銀元給春芽,“這就叫物以稀為貴。”
“四嬸,我不要。”春芽推辭。
“給你你就拿着。”宋四嬸看着日頭升高,将門簾子放下半截才拿了凳子給春芽坐着,“咱們在這裡等着,一會你大伯四叔過來咱們去食肆吃小炒去。”
春芽安靜地坐着,捏着銀元不出聲,宋四嬸主意大,常常做一些春芽不能理解的事,春芽知道宋四嬸和自家娘親完全不一樣。
“你娘身子咋樣?”宋四嬸拿了一柄小團扇給春芽,自己抽出一張蒲扇扇風。
“阿娘能吃能睡的,就是肚子大得很。”春芽拿着團扇在面前比劃着。
“這才到哪呢,”宋四嬸笑,“以後隻會更大。”宋四嬸說着看了春芽一眼,“你娘懷柱子你不記得,懷春苗你還不記得?”
“我總覺得阿娘肚子沒那麼大過。”春芽想了想,不記得桂枝懷春苗是什麼樣子了。
“沒事,你娘身子好。”宋四嬸歎道,說來你娘比我還大一歲呢。宋四嬸看春芽捏着銀元在那裡糾結摸了摸她的頭教她:“你娘不是你一個人的阿娘,等你娘肚子裡小的生下來,要花錢的地方更多。”
春芽擡起頭看着宋四嬸,不知道宋四嬸為什麼這麼說。
“你快要說婆家了,我估摸着你娘是沒有更多錢給你置辦嫁妝的,”宋四嬸拍拍春芽,“這嫁妝是女人的底氣,你想要過得好,嫁妝就不能差了。這媳婦是外頭嫁進來的,媒婆說得再好,婆家也不能信,到時候新媳婦進門,人品手腳一天兩天看不出來,這嫁妝卻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
宋四嬸絮絮叨叨地給春芽将些婆媳間妯娌間攀比嫁妝私房的事,說得妙趣橫生,隻把春芽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