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住縣城平日裡家長裡短的故事聽得多,扮演起婆婆來活靈活現地,一會挑剔春芽端過來的茶涼了,一會使喚春芽捶肩按腿,春芽聽宋四嬸講過,扭扭妮妮地扮演着受氣小媳婦配合春蕊,隻看得春苗眼圈紅紅地說:“春蕊姐姐壞。”
春蕊樓着哭鼻子的春苗笑:“你啊,快保佑你姐姐不要攤着這麼一個壞婆婆。”
也不知道是春蕊演得太形象了還是春苗被春蕊的話吓着了,當天夜裡春苗就做噩夢說胡話發起熱來。等宋四叔連夜敲開濟民堂的門請了大夫上門,一碗藥灌下去春苗被苦得徹底清醒了,哭哭唧唧地說着“不要大姐出嫁”“不要壞婆婆”的話來。
宋四嬸知道了原委哭笑不得,勒令她們不許再玩這些。
春蕊将将才大春苗一歲,但是在縣城見識多,自家爹娘和大姐春花又寵得緊,膽子不大耳朵不小。這一年宋四嬸忙着教育春花婆媳妯娌之間如何相處,免不得拿縣城裡東家長西家短來說事,春苗其他沒記住,這壞婆婆折騰人的方法記了不少,正愁沒地顯擺,春芽兩姐妹來了,她把積壓了一肚子的故事全部演出來,春芽隻覺得好笑,膽小的春苗一下子就被魇住了。
春苗受驚一事很快過去,三個女孩兒又玩起了其他的,這個花那個朵的扮新娘子。春蕊見過春花的新娘妝,三個小姑娘對着模糊的銅鏡将自己擦得面粉兒似的白臉,血紅的大口。春芽一直躲,不相信春花這樣子上花轎,春苗倒覺得粉白白的臉兒紅嘟嘟的嘴巴很好看。等宋四嬸回來看到三張大白臉兒,春蕊還好,春芽和春苗的黑脖子被白臉兒襯成黑炭似的不由得笑彎了腰。
宋四嬸于是三個女孩兒一起教,薔薇粉又香又白,不适合春芽姐妹,香味在鄉下引蟲子,臉塗得太白反而更顯的耳朵脖子黑,一看就跟戲台上的假人似的。宋四嬸拿出一罐淺灰色的米粉兒:“這個粉你别看着發黃,塗上去就看不出來了。”說着在春芽臉上稍稍塗一層,春芽的臉立馬看着白淨了些,和脖子差别也不大,不像剛才臉是白臉脖子是黑脖子。
宋四嬸又拿出胭脂挑了一點點在手心裡化開,用指腹挑着在春芽的臉頰上抹了一點,再用另一個手心将臉頰揉勻,春芽的臉蛋立刻粉裡透出紅來,嬌美極了。看得春蕊和春苗兩個圍着宋四嬸:“阿娘,阿娘我也要。”“四嬸,四嬸給我也塗上。”宋四嬸拿出兩朵絹花插在春芽的鬓角端詳了一番才放春芽在一邊坐着,給兩個小得同樣描畫起來,隻是春蕊白,用的是薔薇粉,春苗和春芽一樣用的是米粉。不一會三個小姑娘都煥然一新,宋四嬸高興得帶着她們逛鋪子,宋四嬸的熟人看見都說:“哎呦,這是哪來的這樣俊俏的小姑娘。”
宋四嬸笑着說婆家侄女走親戚來玩,春芽抿着嘴笑,春蕊和春苗頭擡得高高的,挺着小胸脯恨不得别人多誇她們兩句。
不出門的時候春蕊拿出絲線教春芽和春苗打絡子,什麼如意結雙喜結,春苗人雖小,一學就會;反而是春芽,線頭老是穿錯,直說打絡子比做菜難多了,不一會就收手不幹,站在一邊看兩個妹妹十指翻飛,很快便打出一個絡子來。春苗抿着嘴笑,她和春蕊咬耳朵:“阿娘說,阿姐手上有嘴巴吃針。”
春芽針線活一直不好,好好的針拿手裡一會就不見了,她自己也說不清掉哪裡去了,連線頭也找不着,桂枝怕針紮着人便不再要她幫忙做針線,總想着大大就好了,這一拖,春芽的針線再沒好過。
春蕊和春苗編了好幾個絡子出來,宋四嬸看了忍不住誇春苗:“這個配色好。”原來春苗在同色的絲線中間夾插了同色系顔色卻更淺的絲線進去,打出來的絡子顔色更嬌嫩一些。
因着出門作客,春芽和春苗都系了裙子,配上新編的絡子,宋四嬸看了忍不住說:“嗯,好看,你們都有小姐的樣子。”
一行人直住了七八天,還是宋大伯來牛車拉了他們回去。春蕊一手拉了春芽一手拉了春苗,眼淚汪汪地不肯放春芽姐妹回去。還是宋四嬸看不下去,拍闆:“鄉下涼快了,春蕊回去住一陣,看看爹娘也好。”宋四嬸一句話,春蕊立刻跑回房間:“我收衣服,你們等等我。”
春蕊到了鄉下立刻跟着柱子撈魚,和春芽結伴上山,掐花撚朵,好不快活。等宋四叔夫妻來接的時候看到黑了一圈壯實不少的春蕊,四嬸忍不住扶額,“你這是曬了日頭曬月頭,整天在外面野,就沒住家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