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嫂吞了吞口水,将手裡的針在頭皮上劃兩下,繼續縫補手裡的衣衫。趙大嫂轉頭看了一下坐立難安的婆婆,不想婆婆得了個管着未進門兒媳婦的名聲便勸道:“阿娘,如今宋阿爺住在春芽家呢,家裡最大的長輩在,總要吃點好的,再說今兒個不是三弟過去了嗎,往日或許吃不到這麼好的。三弟說了柱子進城隻買骨頭和闆油,可見春芽也是個會過日子的。”
趙三石娘歎了一口氣坐下來,另拿起一件衣裳,看是趙三石的長衫,不知道在哪裡剮蹭到了,裂開一條縫,不由地伸手打了趙三石幾下:“你說你,多好的衣裳,怎麼就穿破了?”
趙三石看着他娘手裡的衣裳辯解道:“我也沒穿過長衫,哪裡知道怎麼就破了。”
趙大嫂悄悄往一邊挪遠點,這件長衫是趙三石初二去宋家拜年帶回來的,趙大哥看見了眼饞,拿去穿了半天,這才扯破了。趙家其他人不知道,趙大嫂卻是知道的。
“你說春芽買骨頭幹啥?”趙三石娘拿出一色的線來縫衣裳,心思還在春芽身上。
“春苗說雞不下蛋,春芽說給雞補補呢。”趙三石揉着被他娘打疼的胳膊氣惱地說道:“那幾隻雞下的蛋都被木頭和林子吃掉了,天天吃。”
“春芽雞現在還下蛋?”宋大嫂轉着眼珠子問道。宋大嫂過完年月事一直沒有來,想是懷上了。可是現在婆婆一日隻煮兩餐,又沒個油水,要是有個雞蛋補補也是好的。趙大嫂放下手裡的針線,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對趙三石說:“三弟啊,家裡也有雞,入了冬就不下蛋了。你問問春芽怎麼才能叫母雞下蛋呢?”
“下什麼蛋,你沒聽三子說,要喂大骨頭呢嘛。”趙三石娘瞪了兒媳婦一眼,轉過頭對趙三石說道:“三石啊,我想你還是要早點成親。春芽還是年紀小,過日子沒個成算,這家裡沒個掌家人不行。”
“春芽爹娘兩重孝呢”趙大嫂道:“還有宋阿奶才去了沒幾天呢。”
“宋老根的孝還是頭年,宋阿奶去了也不足百日,我找個時間去和宋家阿爺商量,熱孝裡讓你們成親。這樣你去春芽家裡幹活也名正言順一點,也省得一天天來回跑了。”趙三石娘想了一會,覺得這是個對兩家都好的主意道:“這樣房子一時你們也不用蓋了,春芽放不下家裡,婚後就住春芽家。家裡給你準備蓋房子的錢買兩畝地,過幾年柱子成親了,你們也存了錢自己蓋房子,實惠得了名聲也得了。”
“這個主意好,”趙大嫂也想春芽早點嫁進來,其他不說,家裡有什麼好吃的總要孝敬點婆婆,婆婆舍不得吃,到時候還不是要進自家的肚子。趙大嫂笑眯眯地看着趙三石說道:“三叔是個會過日子的。春芽家裡又缺勞力。”
“哎,你說春芽家的雙胞胎是不是真有點邪乎?”趙三石娘不止一次聽趙三石回來說兩個小的每天都要吃雞蛋,心裡極不願意,她眯着眼睛道:“三子住過去,可不能有什麼妨礙,我要想個法子才成。”
“聽說靠山鎮那邊有跳大神驅邪的,要不要請來看一看?”趙大嫂心裡頭也有點膈應,宋家自從這對雙胞胎出生就不停地出事,她說道:“宋家今年一年事可不少,誰家像這樣一連去了幾個大人,家都要破了。”
“我先想想。”趙三石娘贊同地點點頭:“要是真那什麼,還是得想法子破了,要不然我也不放心讓三石成親。”
第二日天天陰沉沉地,北風急一陣緩一陣吹着,宋阿爺看着天說:“這都陰了好久了,看着還是要下雪呢,今年的麥子可怎麼好啊。”
外面陰冷陰冷的,春芽一邊收拾家裡一邊道:“也不知道柱子有沒有多帶兩塊草墊子,牛車就是一個闆車,沒有擋頭,這風能吹破皮。”
“你煮點姜湯出來,柱子回來好喝。”宋阿爺看了一眼天色說道。
就在宋阿爺春芽擔心的時候宋老四和柱子一起來了,宋老四搓着手進了屋坐下,春芽連忙倒了熱水給他們洗洗手臉,又盛了一碗姜湯過來。
“春芽,這是你去年的工錢。”宋老四一口氣将姜湯喝了,這才坐下,等全家人都到了才拿出一個荷包遞給春芽道:“年前事多,我也沒來得及給你們算賬。如今得空,我來把賬給你們結了。去年你在鋪子裡幫了不少忙,也算收一季菜的,一共十五個銀元。”宋老四又掏出兩個銀元:“柱子去年幫我跑了半年腿,這是你的工錢。”說罷把錢給了柱子。
“這是給我的?”柱子愣愣地接過錢,想放進懷裡又拿了出來在眼前端詳,兩隻手捏着銀元,似笑非笑地模樣站在那裡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春芽捏着荷包也不知道想什麼,一時大家都安靜地坐着,隻有木頭林子咿咿呀呀地吐口水玩。宋老四看看春芽又看了一眼拿着錢隻顧着開心的柱子,想了想開口道:“春芽,柱子你們誰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