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樣,曬場還是不夠用,二春看了許久将木頭地基旁邊的野地也平整了出來:“這裡不會再有地基了,先壓了做曬場。”就這樣連着木頭的地基又壓了一畝多曬場出來,勉強将春苗地裡的麥子全部曬幹。
木頭知道麻袋不夠用,每天送了貨回家就編草簾子,靠山村裝糧食的麻袋是稻草搓成草繩再編成草簾子,兩張厚一點草簾子再縫起來,一袋能裝百八十斤。張小花看到了趁着太陽好扯了稻草曬一曬,起早貪黑地搓草繩,兩個人一天能編三五個袋子,總算趕在麥子進倉前編了幾十個新麻袋出來。
春芽西廂隻得一間糧倉,如今堆得滿滿當當,木頭連忙找宋大伯定了生石灰回來,搗碎了撒在倉庫的角落裡,又防潮又殺蟲。
柱子媳婦在家奶孩子,聽說二春叫了短工收春苗地裡的麥子,忍不住跟柱子哭道:“柱子哥,要說親,你是大姐的親弟弟。大姐怎麼能把糧食給别人收,不交給你呢?”
“哎呀,月婆子可不能哭,”趙三嬸子在旁邊心疼道:“你不要眼睛啦。”
柱子就五畝地,還和大春家換工了,沒要趙三嬸子下地就把麥子收完了。趙三嬸子也就是幫着去曬場翻麥子,每次出門看到木頭地基上的麥子忍不住羨慕,回來問了才知道那是春苗的嫁妝,不由地嘀咕:“哪有親兄弟不收,堂兄弟收着的道理。”
趙三嬸子出去多了,和靠山村的人攀談起來才知道春苗有二十畝水田作嫁妝。趙三嬸子扔了掃帚急急趕回來:“女婿,女婿,你知道春苗有多少嫁妝?二十畝水田呐,上好的水田呐。”
趙三妮聽了這話也愣住了,抱住女兒看向柱子。
柱子悶頭幹活,看着趙家母女一直看着他才站起來說道:“春苗的聘禮是四十個金元。”
“四十個金元也不能帶二十畝水田走啊。”趙三嬸子嘟囔着背着柱子問女兒,“宋娘子的聘禮你們得了多少?”
趙三妮搖搖頭:“我們分家了。”
“胡說,分家了,聘禮也不能——”趙三嬸子怔住了,她不知道不能什麼,隻說:“古往今來就沒有這麼辦事的。”
趙三妮聽得多了心裡難免不平,特别是二春一家子往年都要到麥地裡抛灑汗水,今年也就看看曬場短工不來的時候翻翻麥子多輕松,柱子割了一天麥子渾身曬得通紅得回來,脫粒一天下來胳膊都擡不起來了,趙三妮越發地心疼:“大姐哪怕不喜歡我,怎麼能不心疼自家弟弟呢?看柱子哥累的,”說着就掉起了眼淚,“哪怕讓短工把我家的地也收了,柱子哥您也不要這麼辛苦。”
此時趙三妮月子已經坐了大半個月子,雖說女人坐月子大多會坐滿一個月。但是遇上農忙生孩子,大部分還是囫囵着做半個月子,能起來幹活就幹活了。
柱子心疼趙三妮,讓她做滿月子,趙三嬸子一方面覺得自家女兒嬌氣了,想當年她生了兩個女兒,不過歇了兩天就要起來幹活了;另一方面看到女婿這樣好又來叮囑趙三妮:“女婿對你可真是沒得說,你可要好好待他。”
趙三嬸子舍不得說自家女兒嬌氣自家女婿辛苦,便老是嘀咕“親家大姐也真是的,怎麼這樣喪良心”“給妹妹那麼多嫁妝田,肯定貪了女婿的家産”之類的話,說得多了,一時不察叫來送湯的木頭聽了氣呼呼地去說給宋大伯聽。
宋大伯叫二春媳婦留意着,等趙三嬸子再說的時候抓了個現行。
“柱子,你大姐待你如何全村的人都看在眼裡,十個金元的媳婦也給你娶了,怎麼羨慕春苗有二十畝嫁妝田?十個金元能不能買五畝地做嫁妝?”宋大伯讓二春媳婦揪住趙三嬸子:“你丈母娘在靠山村就敢這麼說,可想而知在家裡說得更過分,你倒是說說,分家是哪裡不公了,春芽怎麼喪良心了?”
趙三嬸子不想自己不小心順嘴說的話被宋家人聽到了,一開始還不覺得什麼跟宋大伯争辯,等聽到宋大伯提起十個金元的聘金才閉了嘴巴,柱子看着臉色憋得通紅的丈母娘垂頭給宋大伯道歉:“大伯,我沒這麼想,是嶽母看我勞累才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抱怨?憑什麼抱怨你大姐?憑她嘴特别大還是憑她臉特别醜?”宋大伯氣道:“你勞累?誰不勞累?我老胳膊老腿給你把地裡的糧食收了好不好?一家子三個大人兩個在屋子裡吃閑飯,你們的臉呢?不想做宋家人就去做趙家的上門女婿,我現在就能把你你剔除出族譜去!”
“大伯,大伯都是我不好,是我嘴碎。”趙三妮咬牙抱了孩子出來:“是我糊塗了,要怪你就怪我吧。”趙三妮說着就跪了下來。
宋大伯看了她一眼,不好跟一個做月子的女人計較,他盯着柱子說:“我們宋家要不起這等嚼舌根個兒媳婦。”
趙三妮聽了這話咬牙狠掐了手裡孩子一把,孩子忍不住哇哇哭了起來。宋大伯看了看院子裡跪着趙三妮,趙三嬸子躬着身子躲到了一邊,宋大伯歎了一口氣說道:“柱子你好自為之吧。”
“這這孩子,妮啊三妮兒你還沒滿月呢,”趙三嬸子手足無措地說着,拉起趙三妮,心裡後悔得不行,怎麼就說秃噜嘴了呢。接下來的日子趙三嬸子安生不少,老老實實做飯眼看着趙三妮做滿了月子,春芽他們大車小車回來,腆着臉去給春芽打招呼,收了春芽從府城帶回來的禮物回前山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