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以為許舒甯隻是說說，但是沒想到第二天當真就開始要教李熙認字，以至于他天不亮就等在李熙門前。

“李熙，我教你認字。”

李熙打開門就聽到這句話。李熙看見許舒甯都是懵的，她擡頭看着昏暗的天空，又才看向許舒甯，病弱的少年朝她揚起笑，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

李熙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去做飯。”

許舒甯笑道：“我已經做好了。”

李熙偏頭，掃了廚房，果然發現未消散的炊煙，又道：“那我去洗衣裳。”

許舒甯回：“我洗完了。”

“那我去喂暴富。”李熙再道。

許舒甯側身：“喂了，睡了。”

李熙嗓子一哽，她歎息道：“我去熬藥……你藥也熬完了？”

“那倒沒有。”許舒甯的話讓李熙松了口氣：“那我去……”

“還差半個時辰吧。”許舒甯接上自己那一個大喘氣剩下來的話，恰好與李熙的話重合起來。

李熙：“……”

她不贊同搖頭：“許舒甯，你買了我，付了工錢，我該做的事情你不要做，否則會顯得我很沒用。”

許舒甯聞言朝她一笑：“那就讓我教你認字。”

“許舒甯，不幹活還能拿錢，還能跟你學字，好事不能全發生在我身上。”李熙拒絕道。

許舒甯道：“不是好事是交易。”

李熙搖頭。

許舒甯就知道李熙會拒絕，所以他早就想好一番說辭，等李熙拒絕，他義正言辭道：“我身體不好，萬一受了風寒豈不是看不了書，我要是看不了書不就耽擱了科舉？這時候就需要一個認字的人給病榻上的我讀書，如果你不會認字誰給我讀？李熙，你可以認為我是為了我自己。”

李熙偏頭，注意到許舒甯不由自主緊繃的嘴角：“好像有道理。”

許舒甯若有其事地點頭：“所以我不是幫你，我這是為自己的未來着想。”

李熙看着他的模樣，忽然笑了：“許舒甯，你找借口的樣子還挺有趣。”

許舒甯頓時嘴角一僵。

李熙這個話，讓他說什麼好？

李熙果然不好哄。

許舒甯微微歎息，他總覺得她過于成熟了，這樣不好。

李熙沒有那麼笨，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許舒甯非要教她識字，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許舒甯走了九十九步，而她隻需要邁出一步，為什麼不呢？

于是李熙道：“許舒甯，教我識字吧。”

許舒甯一怔，随即高興起來：“求之不得。”

許舒甯希望李熙能夠成為更好的李熙，不限于物質上的滿足，更想讓她的精神變得富足。他是真心的希望李熙好。

許舒甯教李熙教得很用心，先拆字，講意，他也驚奇的發現李熙懂得不少，會說會聽，隻是音與字對不上，而許舒甯要做的隻是将她會說會聽的字落到紙面上而已，而這就需要抄，不停的抄。

“李熙，要先寫字就要先學會執筆，執筆要點在于指要實、掌要虛，筆鋒垂直，落于紙面……”

李熙聽着，猶豫了一下，又思考片刻才拿起筆來，她四根手指緊緊握着筆，大拇指卻上上下下，怎麼都感覺别扭。

許舒甯看得好笑，指是實了，就是太實了，跟握劍似的，而掌就更實了，将筆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縫隙。

李熙執筆，不像執筆寫字，更像是要上戰場的将軍，有種一去不複返的氣勢。

許舒甯從她背後俯下身來，将她手輕輕握住，輕聲道：“放輕松。手指松一點，拇指擫，食指押，中指鈎……”

許舒甯的手很冰冷，但是他的聲音溫柔有力，帶着循循誘導，李熙聽着當真放松不少，她感受許舒甯在她每一指上的調整，去記得以後要怎麼執。

許舒甯就着李熙的手随手一橫，漂亮的“一”字躍然紙上。

許舒甯道：“李熙這是一。”

李熙：“……”

倒也沒有這麼無知。

“許舒甯，這個我會寫。”

許舒甯笑着哄她道：“那你真厲害呀。”

誇獎半點兒不走心，跟哄孩子似的。

李熙：“……”

李熙一臉一言難盡，她正想控訴許舒甯的敷衍，就見許舒甯突然認真起來，李熙還沒回過神來，便是手背一緊，就見他就她之手一豎一撇，立馬又成一字。

緊接着，筆剛提起又落下一個複雜的字，一堆亂七八糟的，看得李熙眉頭皺得緊巴巴的。

這一坨是什麼，難道她也要學？

許舒甯松手，李熙手背上那股巨大的壓力瞬間消失，李熙的手又下意識握緊筆。

許舒甯指尖輕輕點在字上，一字一字道：“李，熙。李、熙。李熙。”

李熙這才明白過來這是她的名字。

李熙愣愣看着那個“熙”字。

她自然知道這是許舒甯給她的“熙”，不是她從前那個“溪”。

她回頭看向許舒甯，許舒甯看她看了許久，有些懷念：名字是一個人最重要的特征，人在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時總會多看兩眼，随後深深記在心裡，成為永不磨滅的靈魂烙印。

李熙也是。

她确實被深深地震撼了，想也不想就對許舒甯道：“要不換一個吧，這個我寫不來。”

許舒甯的表情瞬間就僵硬了。

許舒甯看不出李熙是不是在開玩笑，畢竟她臉上的表情很少有變化。

但李熙是認真的，她想了想，直接問道：“另一個溪怎麼寫，就那個溪水的溪。”

許舒甯猶豫了一下，又在她的熙字旁邊又寫了一個溪字：“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