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封信也曆經過許多磨難,才能輾轉到他手上吧。
許舒甯對段青,頓時心軟下來。
段青于段家仍舊赤膽忠心,隻不過經曆太多,他已然千瘡百孔了。
許舒甯接過信,信被人拆過了,大概是段青拆的,他便直接取出信紙展開一看。
那熟悉的字迹讓許舒甯心裡一酸,他沒先看字,而是懷念的一點一點抹過那些字,緬懷寫字的那個人。
“老爺的字沒人學得來。即便臨摹,些許巧思仍舊無法體現。”段青哽咽道。
許舒甯贊同段青的說法,他粗略一看,這些字的确出自他父親之手。
許舒甯确認後才細細讀起來,雖然幾個字被血濺上,難以辨認,但是并不影響閱讀。
許舒甯越看眉心皺得越緊,他眼中紅絲越來越多,眼角勾出淚光來:“怎麼會……”
“方家勾結敵國一事被老爺發現,老爺情深義重,念其為國多年,特寫信勸阻,誰料方家接信後立馬暗中派人血洗我段府!他以為誰都不知道,他就能安心做他的權臣嗎?哈哈哈哈,天道好輪回,這封信兜兜轉轉竟然落到我的手上!”
“公子,您要證據,這封信開頭那兩字,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公子若還不信,就看看我這張臉!”段青這句話引得許舒甯心裡一痛:“這難道也是……”
“我得信那刻就被人抓了起來,那是一個陷阱,我被人百般拷打,甚至,那些人給我臉上刻下奴字。哈哈哈,我段青不為奴,所以我自己把臉上的字剜去了!”
許舒甯望着,展信佳後面那兩個被濺上鮮血的大字,字雖然被血糊了一半卻仍舊能從部首能看出是誰。
可是後來,他看不清了,因為他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他們居然這樣對待段青!
許舒甯心都恨得滴血。
方家的掌權人,他若沒有記錯,還是那個人。方起征,整個南朝最厲害的将軍。
偏偏是他!
“他去年才打了勝仗,從蛟泉凱旋。”
那場仗連許舒甯都聽過。
南朝與鄰國接壤之城,一為呂縣二為蛟泉,呂縣叢山峻嶺,山中猛獸巨多,若從山下繞過,路程太遠,難以攻克,而蛟泉不同,平原之地,領國取南朝,多從此處。
方起征十萬大軍破其三十萬大軍,以少勝多,其子更是骁勇有謀,直取蛟北之城如入無人之境。
這樣的人怎麼會通敵叛國呢?
許舒甯微微閉眼,竟有些憤世嫉俗,這世界有夠戲劇的,也真夠肮髒的。
他深吸了口氣,像是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又睜開眼,眼中隻有混沌和仇恨:“你要我怎麼做?”
“公子,我最近聽聞,領國稚蠻有從呂縣借道攻打南朝之意,那時方家父子必然駐紮呂縣……”
段青話都沒說完,許舒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已然接受了自己命運的許舒甯都有些不可置信:“你要讓我同他們一樣通敵賣國?那我與他們有何區别?”
“公子與那些人自然不一樣!屬下怎麼會讓公子這樣做!屬下的意思是……”
段青果斷擡刀,刀刃飛出,一下子定到牆壁上,入牆何止三分。
“殺了他。”他狠辣道。
許舒甯擡頭,心中血氣翻湧而上。
他已經好多年沒有這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可是血海深仇不得不報,哪怕死,他也得拖着仇人去死,否則無顔面對九泉之下的家人們!
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翻湧而來的血腥味,說道:“若戰場真在呂縣,我會殺了他們。”
“公子大義。”段青高興起來。
許舒甯看着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在前幾日,他曾在考棚寫下那一句:方家之生,南朝之福,陛下之幸。
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