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英在等辛星上車的時候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後低頭又坐了回去。
一會兒就到家了,林叔已經把辛星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放到二樓去了,看見陸懷英進來,說,“小星房間裡有一個保姆房,你睡那裡。”
陸懷英對林叔鞠躬。
“小星沒禮貌,慣壞了,”林叔說這些話根本沒誠意,敷衍,“你不要放在心上。”
陸懷英點點頭。
好像這家裡,隻有辛星是個混賬,其他人...都還好吧,起碼現在。
辛家比他想象得低調一些,擡頭就是巨大的數層的吊燈,璀璨奪目,但是屋内都是中式的裝修,字畫,連廊,屏風,玄關處市面上都難見的大珊瑚。
還别說,陸懷英現在看不得一點海洋生物,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怕這珊瑚變異把他拽回去島上,他看也不敢多看,在心裡給自己說,這他媽就是一碳酸鈣!跟雞蛋殼一路貨色。
辛星在樓上喊,“過來給我洗澡。”
陸懷英踩着拖鞋從紅木樓梯往上,帶着他要換洗的衣服進去,辛星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下,“你眼睛咋了,是被我打的嗎?”
“沒,我自己弄的。”陸懷英說。
“我打就我打的呗,我又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辛星說,“我還給你滴辣椒水呢。”
陸懷英進來,先用水洗了洗手,然後給辛星洗頭,他的頭發很是香軟,揉着感覺像洗一隻小動物。
浴缸的水是恒溫的,前面的電視正在播放。
浴缸的水不像海水是發臭發腥的,這讓人安逸。
“我去給你倒杯水嗎?”陸懷英看他的嘴唇有點兒幹。
“嗯。”辛星擺弄着手機。
“蘇打水。”陸懷英遞給他。
辛星擡起頭來,“我要是讓你把浴缸的水都喝了,你能喝完嗎?”
“可以試試。”陸懷英低垂着眸子,幫辛星按摩脊背。
“會不會水中毒啊,水中毒是什麼樣子?”辛星依在浴缸的檐上問。
“我也不知道。”陸懷英給他洗腳,“應該會比較難受。”
“你這口氣,說得好像不是你喝一樣。”辛星說。
“我在那兒的時候,比這惡毒的見得多了,沒關系的。”陸懷英跪在地上給他洗另外一隻腳,“我覺得你還好。”
“哈哈。”辛星過來搔他的下巴,說,“你是不是覺得你跟我說這些話,我就能良心發現不整你啊?”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些混子的痞氣,配上這一頭金色的狼尾又顯得他好像真是那個什麼都能幹的年紀,眼中天大地大都沒他大,傲慢的狂悖。
“沒有。”陸懷英直視着他的眼睛,說,“如果我有辛老闆這樣的哥哥,我可能比你還壞。”
辛星的眸子未動,盯着陸懷英似乎喪失了聊天的興趣。
他這個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啊,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他了。
辛星悻悻說,“我不想洗了。”
陸懷英把他整個都浴缸裡撈起來,頂着膝蓋就把毛巾給他裹了,放在床上給他吹頭發,他還在玩手機,說,“抽屜裡你自己拿一個手機。”
“我哥應該弄好了,你明天跟我去上學。”辛星說。
“學...學什麼的?”陸懷英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會不會考試了。”
“我又不知道,你問我幹什麼。”辛星摸了根煙,點了幾下沒點着,陸懷英給他點,他問,“你去學校别這副窩囊樣,還真以為我搞了個太監去當皇帝呢。”
“出去了正常一點。”辛星起來,陸懷英給他點煙,誰知道火機的火他調得太大了,猛一下地就差點燒到他頭發,陸懷英手都抖了,辛星的臉一下子就臭了,一腳踹在陸懷英的臉上,“草,你沒長眼啊。”
陸懷英被踹了一腳,頭磕在櫃子上,血就流下來了。
陸懷英連連扯了浴巾去擦,說,“我下次看好,以後都我給你點。”
辛星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走了。
陸懷英捂着頭,不然血迹流下來滴在樓梯上,林叔正在門外,“林叔,我能,能要個繃帶嗎?”
林叔帶着眼鏡,是個斯文的老年人,看了看陸懷英,默不作聲地從儲物間拿了個藥箱子,血還在流,陸懷英有點痛,洗着氣,幾次都沒給繃緊,怕血流到沙發上,蹲在地上弄。
林叔過來了,拿過陸懷英手裡的膠帶緊緊地纏着,問,“是小星胡鬧嗎?”
“沒,”陸懷英吸着氣,“是他們救了我的命。”
林叔給他纏完,又找了兩顆消炎藥給他,說,“小星還小,性格不好,容易吵架,你看着,我們放心些。”
陸懷英擡起頭,“知道了。”
林叔卻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既然來當奴才了,肚子裡的壞水要收一收。”
陸懷英捂着腦袋睡在那小小的保姆室,對着天花闆不知道林叔是怎麼窺見了他的心思,他确實非常想讓辛星保護他,哪怕是奴才,這也沒錯吧。
陸懷英在陸地上的第一夜睡得并不好。
他得承認,他對複仇有極緻癫狂的渴望,對權利更是如同豺狼見肉一般,他見過賭場裡的卑躬屈膝的下人,也見過見利忘義的親兄弟,更多的還是貪心又孤注一擲的決絕的人,叛變與革命就在于是誰書寫罷了。
陸懷英覺得他命運的機會有且僅有一次,絕不可能再有,他必須死死抓着辛星,抓住現在能有的最厲害的救命稻草。
當鴨子又怎麼了?
那個冷冽幹淨的辛老闆從前不也是幹這行的嗎?
誰能比誰高貴啊。
海水裡泡久了,人早就壞了。
陸懷英看着自己的手相的命運線,到底世界上是有什麼東西不能由自己掌握的?路怎麼走,究竟是誰說了算?
陸懷英的窗戶很小,另一面被百葉簾遮住,辛星要是想叫他就可以單方面的打開,而他沒有權利窺視辛星的任何。
他隻有一個櫃子,一個台燈,腳都能頂出去的床鋪,但是盡管是這樣,他也擁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他再也不是那個委在賭場地下室的跌馬仔。
他的頭還是有點痛,微微翻了下身就想睡覺了,明天他還要跟着辛星去上學。
“過來。”辛星喊。
陸懷英如條件反射一般就滾了起來,光着腳往外跑。
“怎麼啦。”陸懷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