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不穿襪子,”正在做早餐的陸懷英皺了皺眉,“什麼毛病啊。”
辛星剛睡醒,扯了扯耳朵閉着眼睛半夢不醒的,“來找你。”
“樓下有點兒冷,你下來幹什麼。”陸懷英說,“我把吃的給你拿上去吃啊。”
辛星把腿藏進衣服裡抱着膝蓋坐在客廳。
陸懷英看着雞蛋滑過熱油被煎熟的時候就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就好像這樣的小日子才是最有滋味的。
他想有家。
一個正常的家。
他的愛人會在他做飯的時候安靜的坐在他身邊,把膝蓋藏進衣服裡,這讓陸懷英吃驚,他這種人居然會幻想下集預告。
這他媽的不是找死就是招供。
“你自己做飯幹什麼,有什麼吃什麼就行了。”辛星看着正在廚房裡忙活的陸懷英。
“那能行嗎,我看了,就我弄得你能多吃一點。”陸懷英關了火,“怎麼少爺命還得挨餓呢。”
“你從前也做飯嗎?”辛星低頭吃着東西。
“沒,我不做,家裡保姆做,”陸懷英說,“你一會兒上學去嗎?我晚上得去應酬一下,之前我爸...我爸那頭的生意。”
辛星低頭戳着碗裡的煎蛋,看了看陸懷英,“不想去上學。”
“那我晚上...”陸懷英說,“又沒什麼意思,都是男的女的一桌子吃飯,說些你也不愛聽的話。”
“哦。”辛星一臉無所謂地說,“我又沒說要去。”
陸懷英笑了一聲,“我今天不是坐主位,求生意去的,我坐主位我就帶上你了啊,帶你看我裝逼吹牛逼。”
辛星的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繼續吃,“你說的這個我就想去了。”
“你賤不賤啊。”陸懷英擦擦嘴,笑道,“我在你哪兒丢的人反正也滿了,也不差這一星半點的。”
辛星攪和着碗裡的東西,不知道說什麼,半晌,他說,“我沒覺得。”
“還不夠啊?”陸懷英把辛星抱起來藏樓上去,“本來還要送你去學校呢,你不去就再睡一會兒,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陸懷英躺在床上看各家新機器的報價,還有他爸爸多少年前打給這些親戚的借條,股份,還有分紅,他剃須之後有點兒青色的胡渣,他蹭過去蹭辛星的臉。“我看這些東西真是頭痛的很,去完島上之後感覺這都跟天書似的。”
“在島上的時候你生病了嗎?”辛星問。
“我媽剛死那會兒病了。”陸懷英信手揭過紙張,“我覺得我完了。”
“那你吃藥了嗎?”辛星問。
“吃什麼藥啊,那兒的藥特别貴,”陸懷英說,“沒錢,吃不起。”
辛星沉默了一下,“島上不讓寄東西。”
“那肯定啊,”陸懷英說,“除了人跟錢,别的他們全得掙。”
“不過我他媽算命好的,還有命能回來,還能有公司管。”陸懷英一邊看材料,一邊還要讓辛星靠在他肩膀上摸他的耳朵,“隻要有錢,這都不是事,林港誰家老闆不得被說幾句,正常。”
“你島上談戀愛了嗎?”辛星仰頭問。
“我就給你賣身了行嗎。”陸懷英說,“我那賬太貴,一般人弄不了,而且我這個人也麻煩。”
“哪裡麻煩了。”辛星問。
“也不全是,那上面的人都太複雜。說到這個,你見過我爹的,長得跟個番薯一樣,我長這樣,他長那樣是吧,雖然我媽這件事辦的确實不地道,但是我爸這個人更不地道,甚至于能讓我忽略我媽的不地道了,他倆就是太複雜。”陸懷英垂着眸子,“但是福也享過,債也得我背。”
“太複雜的,”辛星楞了一下問,“你複雜嗎?”
“誰會說自己複雜,自己都覺得自己單純。”陸懷英說,“但是有錢的這幫也沒一個單純的,那你哥,你覺得複雜嗎?”
“我哥...”辛星說,“可能我看他,視角不太一樣。”
“你哥也挺大年紀了,他不結婚啊?”陸懷英問。
“也才三十多歲,還好。”辛星說,“他外面養沒養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你嫂子也是個複雜的,你就看他倆鬥心眼,就跟我看我爸媽一樣,”陸懷英說,“你哥反正也不能找簡單的,也得有家世,那就注定了,沒辦法不複雜。”
“兩個有錢的就不能簡單地在一起嗎?”辛星問。
“也有,兩缺心眼碰一起的情況比較少,”陸懷英偏頭看着辛星,“你看我缺心眼嗎?”
“我不知道。”辛星說。
“我發現你好奇怪,”陸懷英坐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感覺你聰明的要死,我想什麼呢你都能猜到,現在怎麼感覺笨乎乎的,就是說不上來,聰明也能裝?”
“我懶得想。”辛星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陸懷英說,“如果我一直都,你注意啊,如果,一直都在騙你,你怎麼辦啊?”
“不怎麼辦。”辛星說,“像現在這樣,我們之間也不幹淨,你忌憚我哥,他手上又有你的東西,你有點兒什麼心思不是很正常,等那些事情處理幹淨了,再說也來得及。”
“星星啊,”陸懷英摸着他的臉,少年的臉在陽光下還有細密的絨毛。“我聽着感覺你好像挺想跟我有未來的呀?”
“放你媽的屁。”辛星的說,“少自戀。”
“嘴硬,又嘴硬。”陸懷英連着被子把辛星抱到茶室,啄了一口,“我看你愛我都要愛死了。”
“如果你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一聲。”辛星還是那樣木着臉。
陸懷英支起膝蓋坐在榻榻米上,胸口露出一片白,陽光在他身後,他叼了根煙,“我能有什麼事兒,你哥有什麼我跟你說就行了,反正你又不會讓我餓死。”
“真的?”辛星問。
掰碎的茶葉遇到沸騰的水,冬天的茶袅袅地将二人中間隔着一片摸不見的雲。
“不然呢。”陸懷英往底下掏東西,“啊,說到這裡,這個茶壺茶葉送給你哥,這個不便宜,你哥不喝給他放那個博古架上,這個茶餅也有架子。”
“你送的東西都夠多了。”辛星說,“何叔前兩天還往家送了東西,林叔挺不高興呢還。”
“正常,誰讓咱兩家從前不好,陸家欠的,應該的。”陸懷英給辛星倒了一盞茶,“喝點兒熱的。”
冬日的暖陽透過米色的木框往裡照,陸懷英磕着堅果,“你這頭發,好像黑色的長出來了,你黑頭發的時候什麼樣子啊?”
辛星捧着喝了一口茶,“差不多。”
“我看着有點紮眼呢。”陸懷英喝了一口茶說,“就是對身體不好,我倒是看習慣了。”
辛星接了個電話,得回家一趟,他哥正好回來了,陸懷英收拾着東西,“我自己回去就行,”辛星說,“省的你跑來跑去的,中午吃飯我就不跟你去了,到時候聯系吧。”
“嗯。”陸懷英說,“我看見你哥也怵,我躲他遠一點。”
“沒出息,”辛星穿着鞋子下樓,陸懷英身上穿着睡袍,辛星把他的衣服扯好,“你中午就忙去吧。”
辛星開着陸懷英的車走了。
剩下個摩托車他也不會騎。
陸懷英笑着在門口招手,何叔過來了。
“茶壺帶走了?”何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