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民還要跟紅酒姑娘談天說地,要跟她們一個車回去林港。
所以回去的車上隻有陸懷英跟辛星。
“一會兒我先開,晚點兒你開,”辛星說,“你昨天睡得太少了。”
“好會心疼人啊。”陸懷英蹭着他的胳膊說,“寶寶感動。”
“閉嘴吧,”辛星說,“雪封路了,我隻是不想說下山那條小路跟當時去看星星那條路差不多,你那個技術一會兒又幹爆胎了。”
“那也感動。”陸懷英坐在副駕吃東西,玩辛星的手機,跟他說話。
“你那個老年手機能不能換了。”辛星說,“你買不起啊?”
“我不換,”陸懷英說,“挺好的,你送我的。”
“我不是給你拿了别的嗎,你非得用那個?”辛星說。
“嗯,”陸懷英刷着辛星的手機,“就用這個。”
“腦子有病。”辛星說。
下山的小路有點兒颠簸,望出去都是白茫茫的,山腳下都是茶葉叢,一個個的跟胖雪球似的,陸懷英給辛星吃薯片,翹着腳說,“等開春的時候剪茶葉去吧,最近的茶不太喜歡喝。”
“喝東方樹葉。”辛星說。
“雅。”陸懷英嚼着薯片,“我要是牛,我拿旺旺雪餅招待他們他們都得說我這雪餅上的雪都比别人家的厚,東方樹葉他們也得說是雪頂含翠。”
“你可不知道,那天叫我去喝茶,說我下棋,跟民族資本主義一樣,我還得跟着傻樂,罵我呢我還得當聽不懂,真是夠煩人的。”
辛星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他一臉的雲淡風輕。
雪下大了。
雪不像雨,它溫柔得多。
雪也不像花,它又冷靜得多。
辛星挂了檔,“選一下,沖過去還是停在這兒。”
陸懷英打開了一點車窗,伸手出去接雪,雪花落在他的手心,“停吧,我想跟你看看雪。”
二人把座椅調低,坐在車裡看落雪。
“島上就下過一次雪。”陸懷英抱着包洋蔥圈吃。
“那你那天幹什麼了。”辛星對零食好像沒喜好。
“睡覺,睡了一整天。”陸懷英說,“那天是唯一沒有人上島的一天,沒船,很閑。”
“林港去年也就下了一次雪。”辛星說。
“那天,本來有個我的固定客戶,她沒來,搞得我煙都抽不上。”陸懷英苦笑一下,“煩死了都要。”
“嗯。”辛星的手指點着窗戶,“我知道。”
“那天你幹嘛了。”陸懷英問。
辛星叼了一根煙,看着窗外皚皚的雪,大山銀裝素裹,他的手關節纖細修長,煙霧袅袅地騰圈,“忘了。”
“星星啊,”陸懷英在手指上套着洋蔥圈開口,“你說咱兩會不會分手啊過幾年。”
“不知道。”辛星瞥了他一眼,“有這打算?”
“我可沒有。”陸懷英拍了根煙在嘴上,炫技耍帥這種陸懷英信手拈來,“我都覺得咱倆應該停留在現在最好的時候,咱倆就現在就都死了我就舒服了。”
“有毛病。”辛星冷笑了一聲。
“你都不知道,戀愛談到最後,過日子,就開始摩擦,開始油鹽醬醋,相看兩厭,我都不敢想,要是如果我有一天讓你覺得不值得,我的心得碎成什麼樣,”陸懷英低頭點煙,開腿大喇剌地蹲坐在座椅上,“一想到這裡我覺得,什麼了解,什麼付出,都沒什麼用,這東西就得講運氣,但是我天生運氣不好,我沒把握,我就覺得心慌,你走了那陣我都覺得哥們得死了,這麼好日子我死了,我都服了。但是呢,我這個人就是不要臉,明明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就覺得是我運氣不好的原因。”
辛星摘了墨鏡扣在發上,從儲物箱裡拿出一副撲克,在手上洗牌,花切,彈牌。
“你喜歡什麼牌。”辛星叼着煙,手上的動作行雲流水。
“紅桃A。”陸懷英說。
辛星眯着眼信手彈牌,“抽一張。”
“誰教你這麼切牌的,”陸懷英說,“不教你好的,以後别跟他玩了。”
辛星勾着嘴角也不管他,撲克在他手上傾瀉,最後牌面被展開,像一把扇子。
陸懷英有點兒猶豫,這麼多牌裡面選一張紅桃A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他的指尖從撲克上劃過,企圖用辛星的表情去分辨,但是這個死人臉好像眼眸裡一點反應都沒有。
最後陸懷英抽了一張。
辛星挑眉,“确定?”
“有點兒不确定。”陸懷英有點為難地說,“但是我也沒招。”
辛星卻在此時用手指壓成彎曲的牌橋,輕輕一彈,數十張紅桃A像外面的大雪飛花紛紛,緩緩都落在陸懷英的身上。
陸懷英是呼吸停滞了一瞬。
辛星還是那副表情,看都沒看他一眼。
陸懷英有點兒喘不上氣。
在島上的時候,有一個女老闆每次都點陸懷英陪她開牌,連帶着有一個姊姊都對陸懷英有點兒照顧,這個女老闆從來都沒碰過他,輸得錢赢的錢都不多,給小費的時候倒是大方,她基本每個月都會來,就因為這樣,陸懷英才能有錢上交,有煙能抽,他一直都覺得是自己長得漂亮又會說話,但是他忘了,這個女老闆并不怎麼與他交流,疏離地與陸懷英保持距離,連他身上的油都沒揩過一點。
陸懷英也懷疑過這個女老闆,因為她的襪子并不昂貴,絲巾多次都同一條,摸牌開牌的時候也不是很熟練,上島來就是送錢,但是島上有機制,并不是誰都能來。
女老闆會帶着陸懷英去吃飯,她戴着眼鏡,吃飯的時候霧會蒙在眼鏡上。
陸懷英貪得無厭,跟身邊的跌馬仔詢問這女老闆的來曆,但是沒人清楚,說是可能外面來的,不是林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