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辛家也沒什麼親戚,吃飯的主人位就他們一家三口。
辛辰坐在主位,辛星沒坐陸懷英的對面,坐在他旁邊。
這兩兄弟是真的沒話說,來往的都是些沒營養的。
辛星在吃一半的時候突然說,“哥,你...”
“知道。”辛辰給辛星夾了筷子菜,“快洗幹淨了,别怕。”
陸懷英的心髒猛然地震動了一下。
“你明年想上學是嗎。”辛辰都快吃完了,這桌飯有點低氣壓。
“嗯。”陸懷英低着頭說,“還在想。”
“你想給小星改專業,弄完了,你看緊。”辛辰說。
“知道。”陸懷英點點頭。
“金融還是要學,物流不會被淘汰。”辛辰說。
“嗯。”陸懷英幹巴巴的嚼着。
“我去休息了,你倆自便。”辛辰起身走了。
“晚上出去玩嗎?”辛星問。
“去哪兒玩啊,”陸懷英說,“大過年除了酒吧,就沒熱鬧的地方了,齊若民不是去熱的地方過了麼。”
“也是,”辛星說,“那看春晚啊?”
“你還會看春晚,你給我唱一個《難忘今宵》 嗎?”陸懷英撞了他一下。
“神經。”辛星吃罷放下了筷子,“這地方沒你家好玩。”
“難得回來住,别鬧。”陸懷英說,“一會兒我給你煮熱紅酒,一塊兒打會遊戲好不好。”
“你那腦子你打得明白什麼遊戲,”辛星撇了筷子,“我不吃了,一會晚點吃面條。”
“真是好東西破東西你也吃不明白,還面條。”陸懷英溫柔地說,“我學了别的呢。”
“今天有點兒冷。”辛星趴在窗台上看,陸懷英拎了個煙灰缸出來,二人坐在躺椅上看雪。
二人錯額點煙,陸懷英将外套披在辛星的身上,緊了緊他的睡袍。
“陸懷英,”辛星喊了他一聲,從兜裡掏了個東西扔在他身上,“新年快樂。”
陸懷英的指尖摩挲着捏着盒子卻遲遲不打開,他不看盒子,隻看夜空裡鵝毛飛雪。
“新年快樂。”陸懷英的下巴埋進了寬大的毛衣領子裡,他低着頭看着盒子。
“我一會兒偷偷看行嗎?”陸懷英在煙霧裡說。
“愛看不看。”辛星的腳一翹一翹的,“你怎麼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被你發現了。”陸懷英将盒子揣進内袋,“有點兒感動。”
“死冷的,進去吧。”辛星起來抖了抖,擰滅了煙。
二人靠在軟包沙發上打遊戲,“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嗎?”陸懷英問。
“嗯。”辛星說,“林港的島内又不大,就十來個好的高中。”
“那個高中的操場後面主席台那兒,我在那經常偷偷抽煙。”陸懷英笑說。
“還有畫室那塊兒嗎。”辛星抱着膝蓋打遊戲。
“你怎麼知道。”陸懷英跟他挨在一起,“上次還叫我回去發表優秀生演講呢,估計是想叫我捐點兒東西,我那會兒還想着帶你一起去,我都不知道我們一個高中的。”
“有什麼好去的。”辛星翻了個白眼,“就你都當優秀生了,學校都沒錢成這樣了嗎?”
“嘿罵誰呢你,”陸懷英說,“那我非得帶你一起去不可。”
“雪越下越大了。”陸懷英看着窗外,這屋裡溫暖,安逸,他靠在辛星的腿上,地毯都發着恰好的暖意,“你要是過兩天要出去玩的話,估計會封路了,這雪太大了。”
“那就回家去呆着。”辛星馱着背有點兒近視,盯着屏幕。
“看吧,明天會不會有事兒,林港這幫人做生意不管日子,今天大過年的,都有好幾個朝着你哥來讨生意的。”陸懷英窩在辛星的小腹處,這麼冷了他還是喝冰水,怎麼糾正都不行,都不知道他會不會肚子痛。
“你有事兒就忙你的。”辛星說,“不用管我。”
“嗯。”陸懷英閉着眼睛有點兒想睡了,冬日白噪音跟戀人的懷抱最是好睡。
夜深了。
陸懷英做了一點夢,就是些溫柔缱绻的小夢,夢見他們開了輛越野,往沙漠處去,辛星說他去看看酒泉的星星,陸懷英揚了合同就踩着油門帶他去了,路過荒無人煙的國道,路過往西藏朝拜的旅人,匆匆地路過白桦林與獨庫水庫,從南到北,看見路上的牦牛紮着粉色的布條,叮叮當當的,在目的地的沙漠裡看見一棵幹巴巴的樹,有過路的老人跟他說,這樹頭上就這一顆星星,陸懷英拉着辛星的手跟他說,“這他媽星星夠軸的呢草。”
“那是因為他倆早就都死了。”辛星木着臉說。
這逼就浪漫不得一點。
陸懷英在深夜醒來,抱緊了懷裡的辛星。
“幹嘛呀。”辛星睡得迷迷糊糊,房間裡隻有一個壁爐裝飾上有單薄的焰火跳動,看着就能暖和了似的。
“想你。”陸懷英吻在他的額頭。
“神經。”辛星轉了個身,脊背卻沒有挪開一寸。
陸懷英用他的白金色的狼尾繞着自己的無名指,怔怔地看了好久,捂在他的脖頸處,有點兒難受。
達摩克利斯劍懸在他的頭頂,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星星。”陸懷英叫他。
“嗯?”辛星想扭過來,卻被陸懷英按住了。
“我愛你。”陸懷英說,“二十年,五十年,我都愛你。”
“我又不一定。”辛星輕笑了一聲,“你愛你的吧。”
“好。”陸懷英也笑了一聲,任由他的頭發在他臉上撓。
“星星,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陸懷英說。
“别折騰了,大半夜的。”辛星拽着他在自己腰上的手,“睡覺了。”
“你想出去玩嗎?”陸懷英問。
“都他媽幾點了,還出去。”辛星閉着眼睛,“你沒事兒幹你玩手機。”
“我不想玩手機。”陸懷英的手攬在他的腰上,“我就想抱着你。”
“跟個傻子似的。”他說。
陸懷英不記得這個晚上他醒了多少次,也不記得雪是什麼時候停的,反正他什麼都沒對辛星做,他隻記得晚上說了好多他自己都覺得肉麻的情話。
如果情話能被雪壓下,來年春天就能發芽。
在朦胧的暖色焰火下看見辛星打開了那個他沒開的盒子,送給陸懷英的禮物他咬着手指看了一會兒,最終偷偷又很是生硬地将一塊兒百達翡麗的星空腕表扣在他的手上。
這手表實在出挑,陸懷英隻需要一瞥就知道他選的哪一塊。
時間的流轉與星空的璀璨都被化成一塊心湖震顫的手表,滴答地輕聲吟誦銀河與殘缺的月,他為什麼總是這樣,淨他媽幹讓人流眼淚的事情。
辛星看了一會兒,好像笑了,笑得明媚,他上來探了下陸懷英的鼻息,确定他熟睡了之後輕輕在他手心點了兩下。
這是他們約定求婚的信号。
陸懷英佯裝不知,心碎成了一萬片。
——
正月初一,天還沒亮,陸懷英摩挲着手上的腕表,黑色的表盤,上面繁星點點,這表有點兒小貴,辛星的零花錢好像是搭這兒了,他抿了抿唇,有點兒不舍得摘。
陸懷英扭頭看着辛星的側臉,熟睡的人兒比平常看着更乖。眼神好像吵到了他,他往陸懷英的懷裡鑽,他屏住呼吸抱住了他。
外面的天開始發白,厚厚的積雪像世界埋進了童話。
陸懷英摘了腕表放進抽屜,與自己的戒指盒在一起,怔怔地盯了一會兒,他低頭吻了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