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味道在唇舌間彌漫,慕容殊吞了下口水,沒吃夠。
相較之下,沈卿卿吃得很慢,慕容殊兩個都吃完了,她才堪堪咬掉半個。
她每一口都很小,那麼小心,那麼珍惜。
慕容殊心中發軟,她還那麼小,卻受了那麼多苦,前十六年沒有吃過半分甜。
禹景曜後壓根咬得死緊。
故意這麼一點一點地吃,無數次地投來挑釁至極的眼神,他甚至懷疑沈卿卿每次張口吃糕點時嘴角的弧度都是對他精心設計的得意示威。
說來他也算沈卿卿半個師父了,她是完全不知道“尊師重道”四個字怎麼寫嗎?
沈卿卿吃完最後一口,微微仰頭,露出一個僵硬而真誠的笑,“謝謝大師兄。”
禹景曜坐在她正對面,将她的表情接收得完完整整,那是做不得一點假的認真。
兩種情緒湧上心頭,胸腔悶堵,如鲠在喉。
最終,禹景曜一如既往地微笑道:“不用,幾塊點心罷了。”
難得見面,幾人聊了許多,氣氛在輕松和微妙之間來回切換。
慕容殊其實是話很多的那一類人,追着禹景曜問他在外曆練時遇到過的事。
聽完某個素未謀面的師兄被一散修三騙三放,而後把身上所有法寶丹藥都上交求女修再給他一次被騙機會的八卦,慕容殊直呼精彩,身子都向前傾了。
“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那女修給他機會了嗎,他們在一起了嗎?”慕容殊問道。
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來的發展。
禹景曜抿了口茶,道:“并未。”
“啊。”慕容殊面露惋惜。
他聽這故事跌宕起伏,覺得女修對師兄未必沒有意。
兩人既情投意合,怎會不結為道侶呢?
禹景曜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悠悠道:“有情人不一定能成眷屬。我不知當時發生了什麼,數年前,那師弟終于回了宗門,卻是孤身一人,他回來的當天晚上便羽化登仙了。”
慕容殊聽後怔怔,一個歡喜冤家的故事,結局竟是這般凄然。
“情之一道,最是難解。”禹景曜垂眸,掩去眼中情緒。
忽然哀傷起來了,衆人沉默。
“好了。”禹景曜揚起唇角,“别那麼傷心,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說不定師弟早已轉世投胎,這輩子和那女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氛圍陡然一變。
清風徐來,竹林簌簌。
慕容殊倏然意識到,今日葉振幾乎沒有張口說過話。
葉師兄……又生悶氣了?
慕容殊眉梢一挑,斜斜看向葉振,揶揄道:“葉師兄,你還記得剛剛大師兄講了個什麼故事嗎?”
“嗯。”葉振回望,從眉頭到嘴角,動都沒動一下。
事實上,這個“嗯”是疑問的含義,但他從來都是陳述語氣,仿佛那個走神走到天邊去人不是他。
尋常人隻會當他話少冷淡,但慕容殊不是尋常人。
七年的時間于修仙者而言不過白駒過隙,于慕容殊而言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三分之一。在這七年裡,他認識了葉振,見識到了同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的許多面。
單一個“嗯”,再配上這冷到極緻的表情,慕容殊能夠斷定,他親愛的葉師兄又又又生氣了。
他們聊天的時候,葉師兄恐怕全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然後把自己越想越氣,越想越難受。
慕容殊向來是藏不住情緒的,他的五官明豔張揚,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都足夠抓人眼球。
他看了眼禹景曜,又看了眼沈卿卿,覺得自己應該照顧葉師兄的自尊和小情緒。
于是,他站起來預備走向竹林,對葉振說:“葉師兄,你過來一下好嗎。”
其實誰都看出來不對勁,但誰都沒吱聲。
同樣沒人提醒走到竹林也沒用,除非用靈力劃下結界屏障,否則以修仙者的耳力,這點距離任何悄悄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葉振緊繃的嘴角松了些許,順從地跟着慕容殊走了。
慕容殊特意挑了比較茂密的一叢竹子,站定後轉身,眼神狡黠,滿臉的果然如此,“被我猜對了,葉師兄,你果然在生氣。”
“哼。”葉振抱劍虛虛倚靠竹子,從鼻腔發出一聲氣音。
算有良心,還看得出他生氣了。
慕容殊回憶下午發生的一切,絞盡腦汁想到底是什麼觸發了葉振的生氣機制。
他将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在腦海裡重現了一遍。
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問題出在哪?
他眉間微蹙,神情苦惱。
别人生氣沒關系,過一會兒自己就能好了,但是葉師兄不行,他真的會因此生心魔啊。
據說葉振每次突破渡劫都必定會渡心魔劫,再加上平日裡大的小的,試劍峰主助葉振破了幾十次心魔。
慕容殊急了。
磨練心境,迫在眉睫。
以葉師兄的心性,往後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