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徒弟?!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慕容殊緊閉雙眼醞釀睡意,惹人難受的念頭卻一個接一個不受控制地冒出。
如果有了新徒弟,師尊會不會親手為他鍛造法寶,會不會為他梳頭,會不會耐心安撫他的每次受驚與傷心,會不會滿足他的每一個想法……
而這一切,哪怕真的發生了,慕容殊也隻能待在這裡,對此一無所知。
慕容殊蓦然睜開雙眼,從床上彈起。
太可怕了,不找人傾訴一下,今晚别想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這個難受,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抵制妄意收新弟子。
或許有絲絲縷縷異樣的情緒冒出,但還沒有浮出水面就被果斷地按下去了。
慕容殊自己睡不着,大半夜的也要讓别人睡不着。
雖然那個别人本來也不太需要睡眠。
慕容殊拎着衣擺光着腳,出門左拐,小跑幾步直接推門而入。
屋内那人果然沒睡,閉目坐在窗邊,或許正在運轉體内的靈力,床榻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褶皺。
妄意睜眼,“又不穿鞋。”
慕容殊扯散規規整整的被褥,仰躺在上面,小腿搭在床沿上,“竹屋這麼幹淨,連灰都沒有,不穿鞋也沒關系的啦。”
妄意沒說話,隻是走過去握着他的小腿,把腳挪到床上,又扯過一片被角蓋上。
“如果你沒因此得過風寒,我也不會管。”做完這一切,妄意才站在床邊淡淡道。
“知道了。”慕容殊嘟囔道。
他心中微暖,可很快,想起那些可能性,又突突地泛起了酸。
慕容殊直起身子,兩手撐在身體側後方,雙腿屈起,看着自己這在昏黃燭光與簡陋小屋中都顯得超脫凡塵的師尊。
良久,他輕輕歎了口氣,“師尊,你什麼時候飛升啊?”
語氣中帶着無限眷念,仿佛妄意已經證道飛升了。
妄意不知他深夜不睡覺跑來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回了:“幾千年後吧。”
這是保守估計。
“啊?”慕容殊偏狹長的眼睛都睜大了,“怎麼會這樣?”
妄意道:“我總得看着你修為大成,才能放心離開。”
他姿态放松,嘴角微揚:“我徒弟心軟又善良,要是我不在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慕容殊雙頰微紅,纖長的睫毛撲閃着,濃墨般的眼珠轉到别處,“雖然我善良又漂亮,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他浮現出一個猜想,“師尊,你是不是早就能飛升了。”
妄意沉默片刻,道:“兩年前便觸到門檻了。”
也就是說,這兩年妄意一直在壓制修為以免被天道發現,招來雷劫。
慕容殊心裡忽然有些不好受,“我,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明知故問。
妄意不僅打算延遲飛升時間,甚至決定延遲上千年。
而壓制修為又哪有那麼容易呢,起碼不想妄意表現得這樣輕飄飄。
他開始讨厭自己這破爛體質了。
妄意目光微動,“怎麼會這樣想,有人跟你說什麼了?”
慕容殊搖頭否認:“沒有,隻是今晚突然想到的。”
妄意看着他,說:“我随時能飛升,但徒弟隻有一個。”
他接着道:“再說,渡劫期的壽命有足足五千載,飛升後說不定會淪為修為最低下的修士,還不如多在此界停留幾年,仗着修為可以為所欲為。”
話是這麼講,但慕容殊直覺他是在哄人。畢竟沒有修士不想飛升,這是所有修士的畢生目标。
他抓了下被子,要說些什麼,就見妄意挑眉道:“我發現你從小就這樣,一到夜裡就多愁善感起來。”
慕容殊立時被轉移注意力,順着他的話講,忘了自己本來要說的話,“我哪有,這麼多年才幾次,你連這麼幾次都不耐煩了嗎?”
他隻是順嘴說出口,其實是一點委屈都沒有的,但妄意好像認為他心裡委屈了,很誠摯地道了歉,然後說:“從來沒有不耐煩過,我時間那麼多,其實每天都在期待你來。”
應該是真話,所以慕容殊信了,抱着被子往後一倒,“那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嗎?”
他補充道:“師尊,你是不用睡覺的吧。”
妄意自己說的時間很多,慕容殊就不客氣地打擾他一個晚上好了,因為他是真的睡不着。
向來睡眠質量很好的慕容殊失眠了,可見先前的想法有多麼可怕。
他怕那些沒道理的念頭卷土重來,隻能在師尊這裡渡過一晚。
妄意從容鎮定,隻有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他溫和道:“好,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