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太像妄意了。
算你命好。
慕容殊在床邊的小凳坐下,拿過枕邊的瓷瓶,扯開木塞倒出一粒瑩潤潔白的丹藥。
上品療愈丹,慕容殊眼也不眨的給這素昧平生的男人喂下。
過了一會兒,男人的氣息依舊微弱,呼吸時有時無,如同系在岸上的繩,落入河中的部分随水波起伏,時隐時現。
兩道細眉蹙起,慕容殊疑心自己拿錯藥了,低頭在瓶口輕嗅,淡淡的清香撲來。
沒有錯,确是上品療愈丹無疑。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男人,這人到底是受了什麼傷,連上品療愈丹的功效都如此微弱。
慕容殊怕自己救了歹人,一時又有些猶豫。
猶疑之際,一道寒凜目光猛地射來。
男人醒了。
他氣若遊絲還強撐着要起身,遍布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别動。”慕容殊制止道。
“你不是魔修……”
短短幾個字,男人說得艱難非常,聲音低微難聞,沙啞似含血。
慕容殊一愣,“我乃萬法宗弟子,自不是魔修。”
聽這男人的話,莫非是被魔修迫害的無辜修士?
男人似乎含混地說了一句話,不再掙紮,安穩躺在床上。
如刀如劍的眼神不複,取而代之的是澄澈感激。
镂金面具之下,男人的目光直直投來,像是感受到身體在慢慢恢複,他道:“多謝。”
慕容殊:“救死扶傷,是應當的。”
他對男人這般多疑,幾次三番打退堂鼓,到頭來卻得了男人的感激,還冠冕堂皇地說了這句話。
愧疚爬上心髒。
慕容殊有些不忍,但還是問了:“你是何人,緣何受如此重的傷?”
許是療愈丹在發揮作用,男人氣息依舊微弱,但較之前平穩不少。
重傷在身,男人無法多言,寥寥數言道盡其中苦難。
男人叙道,他與妹妹皆是散修,兩人相依為命,不料,兄妹二人因顔色姝麗被一魔修看中,幾日前,妹妹慘死人手,作兄長的卻苟且活着。
而“阿雪”,正是妹妹的乳名。
講到此處,男人哀恸不已,竟噴出一口鮮血,本就支離破碎的身軀更是脆弱得一碰就散。
慕容殊想要讓他别大悲大怒,轉念一想,親妹妹逝去,誰也無法控制情緒。
他心中沉郁,不敢在短時間内喂第二粒療愈丹,于是切開喂了一半進去。
講完這些後,男人早已到極限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再次昏迷。
透過面具,慕容殊好似看見男人眼角的幾點瑩光。
男人方才的叙述仍在腦中盤旋,慕容殊眼前浮現一層水汽,他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還懷疑人家,戳别人的傷心事。
無論如何他也要救下這個人了。
他再度搭上男人的手腕。
此次做好了準備,卻不過多探了數秒便被迫抽離。
男人的靈力更為暴動,在經脈内橫沖直撞,肆意沖擊。
更讓人難辦的是,男人靈力醇厚,修為比慕容殊高了不知多少,想要修補破損的内裡十分有難度。
慕容殊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臂,擰眉看着眼前人。
能将這等修為的人重傷至此,還殺了至親,那魔修的境界高得可怖。
許是剛才談及心中隐傷,男人的傷勢又加重了,好不容易平穩的呼吸又斷斷續續起來。
男人的軀體就如一個四面漏風,爬滿蜘蛛裂紋的陶罐,脆弱不堪,随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慕容殊注視着他,任命般地歎口氣,默默驅動幻雲衣。
他一邊吸收靈石中的靈力,一邊盡力讓幻雲衣修補男人的身體。
剔透的玉镯散發淡淡瑩光,與幻雲衣的那層綠意交疊融合,相互映照。
在仙器的作用下,男人的傷勢終于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愈合。
但還是太慢了。
慕容殊難以想象究竟是被何人所傷,才能讓幻雲衣都隻得緩慢地療愈。
不知過了多久,等待月色中天,男人的氣息才變得綿長。
他當然沒有好全,但好歹性命無憂。
慕容殊松了口氣,總算結束了。
長時間的高強度專注使神識疲憊。
夜已深,外面熱鬧的人聲與燈火都在不知不覺間熄滅。
方停下手,困意與疲累陣陣襲來,慕容殊大腦都要停止運轉了,他指使神識往玉镯中探了一眼,驚覺妄意留給他的靈石隻剩四分之三了。
慕容殊有些懊惱,以他的修為使用幻雲衣還是有些勉強了。
他眼皮耷拉着,沒什麼精神。
待靈石用完,若妄意還未出來,他得想些法子賺取靈石了,要不去找宗主峰主他們借借……
想着想着,慕容殊竟睡着了,上半身前倒,結結實實地砸上傷患。
這般,他都未醒。
本該虛弱沉睡的男人輕松坐起身,他随手扔下面具,歪着頭看慕容殊,神态如好奇的小孩遇見的新鮮事物。
他望着慕容殊毫無防備的側臉,突然上手掐了兩下。
軟的。
于是,他又多掐了幾下直到把那片嫩肉掐紅才遺憾收手。
指尖滑至唇畔,男人惡劣地按壓揉捏這兩片殷紅唇瓣,他翻來覆去地揉,力度很大,幾近蹂|躏,把那唇弄得可憐兮兮,好似一朵在風雨中顫巍巍的,嬌嫩紅豔的花。
“不谙世事的孩子……”
低語融進黑夜,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