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很快回了萬法宗,禹景曜被張宗帶去療愈,慕容殊回了明劍峰。
離開之前,慕容殊問過沈卿卿是要留在明劍峰,還是去其他地方暫住。
沒有慕容殊在,沈卿卿無法自由出入明劍峰。
她選擇了明劍峰。
也因此,她沒有被帶去懲戒堂關押。
由于雷劫而變得光秃秃的山已經重新長出茂密的植被。
慕容殊坐在虎背上,頭一次對回家抱有猶豫。
但是再如何逃避不想面對,這條山路總有盡頭。
沈卿卿就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眉目沉斂,像是在那兒等了他許久。
皮毛油光水滑的大老虎伏下身,慕容殊從它背上滑下,貼貼它的臉,又摸摸它的頭,讓老虎離開。
做完這一切,他終于看向沈卿卿。
少女仍舊是一襲青衫,安安靜靜地坐着,目光又深又緩地,平靜地看着他。
忽有風起,吹動兩人的衣袂與發絲。
除去慕容殊的腳步聲,天地間仿佛再無他音。
“卿卿,是你嗎?”
腳步停住,慕容殊站在沈卿卿面前。
“嗯。”
毫無掩飾,沈卿卿直接承認了。
她仰頭,嘴角竟然揚起,露出一個放松的,倦怠的笑。
沈卿卿:“是我。”
腦子裡繃緊的最後一根弦铮然斷裂,慕容殊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的你?我親眼見到你被魔修淩辱,親手将你從秘境中帶回,你怎麼可能……”
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
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慕容殊低頭,沈卿卿素白的手指牽住了他的手。
沈卿卿勾起唇角,“阿雪,你真可愛,到現在都還幫我找理由。”
慕容殊怔怔看了她許久,眼前這個少女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似乎從來沒有真真了解過她。
慕容殊甩開沈卿卿的手,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深吸一口氣,将湧上眼眶的淚意憋回去,嗓音繃得很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從一開始就是個局,針對你的局。”
方才的兩個笑仿佛抽幹了沈卿卿的氣力,她如往常般面無表情,隻是眼裡浮現着解脫的快意。
芊芊手劃過慕容殊的腰腹,沈卿卿幽聲說:“你是爐鼎。”
如同驚雷劈過。
慕容殊後撤一步,拉開距離,“你如何知曉的?”
看出一個人的特殊體質,除了廣博的見識,還需要高超修為。
而沈卿卿哪個都不沾邊。
沈卿卿:“魔尊告訴我的。”
“魔尊……”慕容殊喃喃。
他看向沈卿卿,厲聲問道:“他為什麼會盯上我,你又為什麼會和他扯上關系?”
沈卿卿觸及他的目光,微微側過臉,“我之前同你說的也不全是假話。”
“我确是洛水鎮生人,也确是父母雙亡同爺爺相依為命,那場戰亂過後也真的被一個魔修帶走了。”
“不過那個魔修正是魔尊罷了。”
沈卿卿說:“我是天生藥體,他為我的神魂打上烙印,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撿我回去,大概是為了救什麼人,後來見我沒用,就随便丢給了手下一個魔修。”
“此後,我再沒有見過他,日日被那個魔修折磨,侵泡在毒物之中,不是我吃掉它們,就是它們吃掉我。我被養出了一身毒性。”
沈卿卿看向慕容殊,墨綠色的雙瞳泛着幽光,“足足八年,我沒見過光。”
“你——”慕容殊心裡堵得慌,他沒想到沈卿卿的過往竟如此痛苦悲慘。
沈卿卿搖了下頭,止住他發聲,接着說:“直到那日,魔尊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我,撕裂空間送我入了紫藤秘境,讓我潛伏在你身邊。”
“這才有了你看到的那出淩辱。”
“為了獲取信任的戲碼罷了。”
慕容殊喉頭哽塞,“那大師兄呢,既然目标是我,為什麼要傷害大師兄。”
“魔尊給了我攝魂鈴。”沈卿卿手腕一翻,一個造型古樸透着股邪氣的黃銅色的鈴铛出現在手中。
沈卿卿:“他想把你帶回魔宮,而且很着急,但是之前妄意在,沒人動得了手,再着急也隻能慢慢等着找機會。”
叮當。
沈卿卿不帶靈力地搖了下鈴,說:“他好像不能離開秋林殿,隻能驅使别人來動手。”
她看了慕容殊一眼,解釋道:“秋林殿是一個禁地,除了魔尊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我想裡面應當藏着他要救的人。”
事情已經相對清楚了。
不管慕容殊和魔尊要救人之間有什麼關系,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帶走慕容殊。
良久的沉默。
慕容殊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沈卿卿。
沈卿卿甚至稱不上背叛他,因為自始至終這隻是一場騙局。
他應該生氣憤怒的,可是沈卿卿也有她的不得不為。
最終,慕容殊隻是問:“你對我,對我們,有過真心嗎?”
沈卿卿平靜無波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目光複雜地看向慕容殊,“你該恨我的。”
慕容殊搖搖頭,語氣裡帶着幾分沮喪,“我做不到,一想到你那不見天日的八年,我就覺得痛苦。”
他眼神中透出迷茫,“就好像是我遭受了那八年一樣。”
沈卿卿冷漠的眼神柔和一瞬,“你太心軟了,不僅心軟還太容易何人共情。”
“好在有人護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