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乃是生命的終結與對靈魂的救濟。
這是武藤遊戲自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白的道理,由此,十幾歲的少年突然對生命與死亡的概念不再恐懼,如同某些人會在某一瞬間蓦地參透命運所帶來的因果。後來,已經成年的武藤遊戲在讀完大學後便去了德國,打算更進一步地追求自己的夢想,去制作一款遊戲,去成為遊戲制作人。時至今日,他仍然對多年前與那個人一起經曆的事情猶記在心。但遊戲确信自己還是想要和那個人——和亞圖姆再見一面。可這麼多年了,亞圖姆竟一次也沒有拜訪過他的夢境。
在德國的這些年裡,武藤遊戲渡過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工作日,對于他而言,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去參加大學導師的葬禮的那一天,身闆還有些瘦削的年輕人穿起黑色正裝還有幾分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稚嫩感。在葬禮上,遊戲的情緒顯得如此平靜,對待導師的家人時,他也是細聲勸慰他們。但導師的女兒卻說了一句話:“總覺得遊戲你好像早就适應了和死者的分别。”
遊戲隻是笑笑,對這個感慨什麼也沒回答。
而在幾天前,好不容易騰出假期的城之内趕到德國和遊戲重聚,順便還打算在德國旅遊一段日子。
但城之内和他見面叙舊時無意中再次提起了那個名字,等到城之内忽然反應過來,懊惱自己失言,卻發現武藤遊戲的表情竟然是如此平靜,溫柔的年輕人那時以豁達的态度包容了那個靈魂在現世的終結。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時間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見他如此冷靜,城之内撓撓頭,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遊戲啊,這麼長時間了,你沒再想念過亞圖姆嗎?”聽到城之内這麼問,遊戲隻是露出一個充滿靜默感的微笑,上半身靠回柔軟的辦公椅背,回答:“想念啊,怎麼不想念,他這麼長時間都沒來過,我可是有點……”
……有點生氣。
嗯,隻是一點的程度。
噫。
看到遊戲這麼笑,城之内的直覺開始報警,雖然很久之前海馬就評價過他這種直覺和犬類對危險的警惕一般無二。
遊戲起身走到辦公室的冰箱前,打開冰箱給城之内拿了一瓶可樂,然後遞給在沙發上坐着的老朋友。可樂瓶包裝上的德語看得城之内頭暈,他是在這個時候才發覺遊戲的手上戴了一枚結婚戒指。他有些驚訝,因為他們完全沒聽說遊戲結婚的事情。“遊戲你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城之内問。“也就前段時間,海馬突然問我要不要正式結婚,直接落實關系,然後我就答應了。”城之内一時之間不知道是遊戲對結婚這件事的态度有些草率還是遊戲的結婚對象是海馬這兩件事哪件更加震撼。
但無論是哪件,都有點讓人難以相信。
交談間,提及朋友們的近況,城之内終于想起來問一句海馬的情況,結果卻得到了“那家夥下冥界去了”的說法。
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啊……現在的技術已經成熟到了這種程度嗎。
海馬濑人是個太過有決心的男人,一旦他決定要去做某件事,那對于常人而言難以跨越的生與死的界限——對他來講都隻不過是一道随時都能跨越過去的藩籬,他的執念太過強大,而這種強大的執念讓他能夠完成以活人肉身到達冥界的偉業。
……反正那家夥下冥界也隻是去找亞圖姆一決勝負罷了。
城之内想到。
而遊戲隻需要看一眼城之内的表情,就知道老朋友在想什麼,他隻是笑笑,沒說出那個真相。
——才不隻是慣例的一決勝負。
這是海馬第三十七次進行人類通往異次元世界的實驗——也就是通往冥界。在重複了幾十次的實驗裡,技術逐漸趨于成熟,讓海馬逗留冥界的時間越來越長。在第三十七次實驗即将開始之前,海馬來找過遊戲,一方面提及了結婚的想法,另一方面則是有關于最近新出現在埃及的神秘組織“伊斯哈格教團”的事情,他告誡遊戲要小心那群人。
“我想你不需要我特别關照你吧?”海馬把這句話說出了肯定的語氣。
“呵呵……”年輕人的臉龐上露出了平常的、充滿靜默感與溫柔的微笑。
見他這副表情,海馬便知道這件事不用自己擔心了。
……
“最後一擊!這樣勝負就确定了!”
恢弘的神殿之内,隐約可聞古老的贊歌。這裡是冥界,是死者的靈魂彙集之處。在海馬濑人踏進神殿的那一刻,他身上那身現代的服飾被自動替換成了他曾經穿過的古埃及神官服飾,這更像是一種象征,曾經隻會着眼于未來的男人,終于也有無法放手的“過去的事物”了,不過這更像是帶着“過去的老東西”來體驗一下現代的事物(海馬語)。一聲爆鳴音過後,海馬的LP歸零,他輸了。
“神官賽特……海馬,看來你最近也成長不少啊。”
法老亞圖姆臭着一張臉,活像個被搶了心愛之物的小男孩。
“哈哈哈哈哈哈哈——!亞圖姆,我這次過來也算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實話說吧,看到你能露出那種表情我很愉快!”海馬發出了暢快的大笑。他向着王座之上的亞圖姆展示了手上的那枚結婚戒指:“……你嫉妒了?”一旁觀戰的馬哈德對兩人這種幼稚的行為實在看不下去了,催促身邊的瑪娜去做完今天的功課。沉默良久,亞圖姆終于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來:“你們……什麼時候結的婚?”海馬哼了一聲,語氣裡莫名有種得意感:“十幾天前的事情。”
“你在猶豫什麼?遊戲那家夥可不止一次跟我抱怨過你這些年都沒來找他。”
亞圖姆有些沮喪地坐回位置上:“不,你不明白的,海馬,已死之人怎麼可以随便介入生者的生活呢,能夠看到夥伴過着自己的生活、追逐着自己的理想,這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過了一會兒,海馬隻是說道:“真婆媽啊,亞圖姆。”
“算了,我就大發慈悲陪你坐一會兒吧。”
“不用,海馬你還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做吧?”
“我這有遊戲這些年參加決鬥大賽的所有錄像。”
“……讓我看看。”
亞圖姆瞬間倒戈,畢竟有幾年的比賽因為他在忙冥界的事情結果根本沒看上,再說了,畢竟是夥伴的比賽,看幾次都不會嫌膩味的。
馬哈德:……
王啊,你的出息呢。
海馬倒是難得露出了然的微笑,這時他難免想起自己曾經與兩個“遊戲”之間那惡劣的關系,但現在,經曆過那場危機、那場最後的決鬥之後,武藤遊戲那顆金子般的心開始徹底展現出他自己的光芒,而不再是被遮掩在法老的光芒之下,就算是心再堅如磐石的海馬濑人,也會被那顆蒙塵的明珠打動内心。
……
遊戲給工作室全體包括自己放了一個長假,正好能開車陪城之内周遊德國,讓老友吃好玩好。
到達科隆市時,他們去了萊茵河畔的科隆大教堂,然而異變就發生在兩人随着人群穿過裝飾古老繁複而華美的大教堂正門的那一刻。遊戲意識到了不對勁。教堂内沒有任何遊人,就連城之内也不見了,當他再往前邁出一步時,就連教堂的風景也變了。他行走在一座長廊裡,欄杆邊水池中盛開着一朵朵埃及藍睡蓮,美麗異常。當埃及的熱風吹拂過臉龐時,遊戲的心好似漏跳了一拍……他在這一刻有多麼希望這是真的。
忽然有人從背後擁抱了他,帶着久違重逢的歡喜。
遊戲轉過身,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
和他面貌相似的少年穿着古埃及的服飾,身上還帶着千年積木,額頭上的荷魯斯之眼紋飾在太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夥伴!好久不見!”
遊戲略微低下頭,注視着面前法老的臉龐。
“你不想念我嗎?”
想念啊,當然想念。
但遊戲卻隻是笑着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夥伴你在說什麼呢,這裡是埃及,應該是我來問你你怎麼會在這。”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
“那夥伴,這次來了就别再走了。”
遊戲忽然一陣沉默,松開了眼前個頭對他而言有些嬌小的少年法老。
“不行啊,亞圖姆,至少不是現在。”
伴随着武藤遊戲展露出失望的表情,周遭的一切都化作了死寂的流沙,就連那個人也灰飛煙滅。剛多拉在遊戲的身後被實體化,黑金的暴龍咆哮着燒毀了虛假的幻象。顯然,那些人沒想到武藤遊戲會如此輕而易舉地突破幻覺。
“你們就是海馬提到過的伊斯哈格教團嗎?”
此刻,決鬥王收斂起了面對愛人與朋友的溫柔神情,變得堅毅,乃至于冷酷。
“武藤遊戲……曾經作為承載法老靈魂的容器,本來是想借着幻象騙到你手中的神之卡,還有喚回法老的靈魂。”
遊戲歎了口氣,哪怕是法老已經魂歸冥界的多年後,那些對法老、對神之卡的力量的狂熱信仰依然能給他帶來麻煩。
“那你們要面對什麼後果,應該也有覺悟了吧。”
話音落下,黑暗遊戲的領域就已經被展開了,遊戲能分辨出這是獨立于千年神器的另一種超自然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