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屍山。
烏雲猶如巨浪般洶湧翻滾。幽藍詭異的雷電傾瀉而下。成千上萬隻烏鴉低空盤旋。
遍地都是被雷擊緻死的将士和宮人,死相慘烈,血腥味彌漫風中,難以喘息,青冥台上空飄蕩無數怨靈枉死哀嚎之聲。
南酌站在無數刀劍包圍之下,如瀑墨發在狂風中飛舞,嘴角噙血,一身白色衣衫皆已染上血迹;白瓷一般的面龐如今沾染了鮮血,絕美的容貌竟顯露出難以言喻地詭異。
她受陣法壓制難以施展術法,地面上的八卦符文,每走一步,便會感受到錐心蝕骨。
長劍襲來,刺破了她的肩膀,法術催動斷魂劍回到了主人手中,她朝着斷魄劍的方向看去,于千萬人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前方那黑衣男子,周身煞氣,五官淩厲,眼神冷漠嗜血,長發狂舞,金絲龍紋繡于黑袍之上,似要掙脫束縛現世。
那日她護着他于千萬刀劍中闖過此地,萬萬沒想到,如今,這裡竟然變成了她的祭台。
狂風肆虐,欽天監攜數百人撚訣做法,青冥台驟生八卦金光,金光幻化金籠拔地而起,天雷淩厲劈下,斬靈被擊落,南酌被雷電化作的幽藍鐵鍊緊緊鉗制,壓制于金籠之内。
陣内又湧進數千将士劍指南酌,将她圍困于陣法中央;
“妖星南酌!快快束手就擒!!”将士們群情激昂,似乎下一瞬就要将她撥皮抽筋,萬箭穿心。
這麼多活人祭陣,轟雷響徹天際。
“噬魂陣?”南酌不可置信地開口;
陣法需犧牲上千魂魄隻為取一人性命,那人必定魂飛魄散。
此遠古陣法煞氣太重,稍有不慎便會遭反噬,失傳已久。但想到如今的欽天監,天象詭才,南酌心下了然。
“莫要掙紮。”蕭暮安神情淡漠,眼底毫無波動。
不回答,便是回答。
手腕處緊緊扣住她的天雷,她隻要動彈一分,那天雷鎖鍊便更緊三分。五髒六腑被天火灼燒,喉嚨間血腥味愈發濃烈。
他看向她,極盡嘲諷:“南酌,你早就被太白域昆侖宗逐出師門,況且,他們若得知你是妖星,豈能容你。”他眼底一暗:“其實最好的歸宿,便是今日——葬身于此!”
南酌心髒倏地感到刺痛,指節作響。
太白域昆侖宗的弟子不可幹涉各國戰事。
為還他的救命之恩,她早已經師門斷絕,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她不知道;
與此同時。
太白域昆侖宗内;
一白衣少年站在師尊顧清徵的房内;
“師尊,今日是師......是南酌受封‘澤天上将’的日子,那可是朝雲國兵權至高無上的榮耀,幾百年來隻有她一人受封,師尊,咱們是否要前去一觀。”師妹二字差點脫口而出,南酌雖已經和昆侖宗斷絕關系,但是他明白,師尊還是很在意她。
房内,層層白色飄紗之中,顧清徵的背影如夢似幻,執棋之手微微一頓,他與自己對弈,眼前棋盤早已成死局,少年話音剛落,他看向窗外,思緒飄得極遠。
昆侖宗仙師顧清徵,在仙門百家中修為一騎絕塵,似谪仙般松間明月,冷漠疏離,可望而不可及。
南酌年少成名于太白域昆侖宗,千年難遇的仙根,顧清徵最得意的徒弟,四年前斷絕師門,入世助三皇子奪得皇位,名震四海,戰功赫赫。
一枚雪花乘着風力飄落指尖,指尖微涼,淺茶色的雙眸看向雪花,面容如玉琢,眉眼如畫,生的極其出塵若仙。
“為何要去。”薄唇輕啟。
少年等了許久,才等來這冷漠的四個字。
“因為若是——”若是她在報答完蕭暮安的救命之恩之後還願意回到昆侖宗呢。少年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些年,每次南酌出征大戰,師尊必定會‘閉關修煉’,其實也隻有他知道,師尊閉關之時并不在昆侖宗,他會在南酌的不遠處,他擔心她會身陷險境。好在南酌修為深厚,每次都能脫離困境。
如今大局已定,他們都知道,南酌既已受封,就表示她還是朝雲國的将軍,她再也不會回到昆侖宗。
良久。
待顧清徵回神之時,房内隻剩他一人,他看向飛揚的雪花,眼底思緒不明。
不知為何,雖已初春,但雪勢漸漲。
大雪飄落在斷魂劍之上。
蕭暮安,緩步逼近。
斷魂劍,是她所贈,她曾想教他習武護身,可當年他說,他體弱不善武,這把劍他雖不會練,但會一直收好。
沒想到,斷的竟是自己的魂。
四年,整整四年,她為報蕭暮安救命之恩,一路為他浴血奮戰、披荊斬棘,舍命護他登上皇位。
其實她本欲離開,但他說萬人之巅如今已隻剩他一人,他求她留下,他要将整個朝雲國的兵權交于她手中。
誰知,大封當日等着她的竟然是千人獻祭的‘噬魂陣’!
蕭暮安手持長劍迫近她的心髒,他對上南酌的眼神,心虛一頓。僅僅隻有一瞬,稍縱即逝。
“太白晝見,血月橫出!今日我蕭暮安,為了千萬百姓,手刃妖星!以千人獻祭!滅其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輪回!護我朝雲國千秋基業!!”蕭暮安擲地有聲,顫抖中又帶着一絲興奮,仿佛這一刻期盼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