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州愣愣地點頭,随即有些為難道:“我帶回來的東西幾乎都用完了,新的還需要置辦,這幾日小姐說都不要出門了,我便還沒……”
喬州被宋雁書突然亮起來的眼睛吓了一跳,還不知為何時,鐘承陰恻恻從他身後路過,“我去置辦。”
宋雁書讨好地笑道:“我們一起去吧,正好再熟悉一下四周。”
見鐘承沒說話,表情似同意又似反對,宋雁書一握拳,“好,就這樣決定了,我去換件衣服。”
說罷,宋雁書便回了房間,出來時卻見星榆正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宋雁書問道:“怎麼了?”
星榆偷偷看了她一眼,聲若蚊蠅道:“星榆也想跟小姐出門。”
宋雁書看着星榆絞在一起的手指,想着她們到這裡後還沒出過門,便對她笑了笑,“好啊。”
宋雁書想了想,去了舅母房間,見舅母已開始和文繡一起刺繡,上前問候了兩句,随即問道:“我見舅母有好幾色絲線不剩多少了,我與鐘承他們出去置辦一些東西,舅母需要什麼,雁書一起帶回來?”
夏蘭理了理絲線,“也好,文繡知道缺哪幾色,讓文繡同你一起去吧。”說着,夏蘭起身,從櫃裡取出幾錢銀子,交給宋雁書,随即對文繡交代道:“絹布也沒剩多少了,你一起帶些回來。”
宋雁書推回銀子,笑道:“不過幾色絲線,幾匹絹布,母親要這樣與女兒見外嗎?”
夏蘭怔了怔,那日雖說了認親的事,但畢竟是從未相處過的,兩人的感情也需要時日慢慢堆積,此刻聽見宋雁書叫她母親,心中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擊垮,化作一灘柔情似水的母愛,她拍拍宋雁書的手,“我的兒……你把母親的心都叫軟了……”
夏蘭抹了抹淚,“不是母親與你見外,隻是你年紀尚小,母親怎忍心叫你花費。”
宋雁書故意失落道:“母親是将雁書當外人了,所以不過些小花費也與女兒計較。”
夏蘭被宋雁書接連幾句母親女兒徹底擊潰,心軟得一塌糊塗,又見宋雁書一臉失落不似作僞,忙收回銀錢摟住她道:“母親收回就是了。”
聞言,宋雁書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如此,女兒便安心了。”
夏蘭見了她這幅神情,哪還有不明白的,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無奈道:“你這個調皮鬼,還說母親與你見外,我看是你與母親見外。”
宋雁書摸了摸殘留着癢癢感受的鼻子,笑道:“雁書是想與母親更親近,才不是見外。”
夏蘭寵溺笑道:“你啊,行了,早去早回。”
“是,雁書告退。”
與文繡出來,宋雁書便帶着四人出了門。
也不知是盯着她的人變少了,還是她們沒有那麼吸引人了,這次出門,總算沒有上次那樣引人注目的感覺了,宋雁書狠狠松了一口氣。
走着走着,宋雁書覺着不對經了。
“上次出門,街上應當沒有這麼多流民吧?”
鐘承環顧一周,眉頭也鎖起來,他點點頭,走向縮在街邊的幾個流民,蹲下問了幾句,随即放下一些銅錢便起身向幾人走來。
他壓住怒氣,對宋雁書咬牙道:“是從南邊來的,南蠻占領了南邊十多座城池,在城中大肆燒殺,他們多是城破之前逃出來的,還留在城中的幾乎都被屠盡了。”
宋雁書聞言,拳頭不自覺握緊。
她的視線從那些狼狽的流民身上一一看過,他們暗淡的臉上隻有麻木,一位母親緊緊摟住懷中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幹裂的嘴唇不自然地緊抿着,下巴靠在孩子枯黃的頭發上。
那孩子已餓得面瘦肌黃,拳頭攥成一團,往裡狠狠搡着自己的肚子,似乎這樣就可以緩解那難以忍受的饑餓。即便已經如此難挨,她卻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絕望,仍微微仰着頭笑着,輕聲與母親說着什麼。
那母親的臉龐已經麻木得無力調動臉上的肌肉,給孩子露出一個笑臉,龜裂的臉頰上卻默默淌過兩行歪歪扭扭的熱淚,滴在孩子的頭頂,浸沒在那頭枯黃的頭發裡,再不見痕迹。
宋雁書不忍再看,她望向另一邊大批流民聚集的地方,他們身後有一扇緊閉的大門,順着漆黑木門向上,是一塊金色牌匾,上書“赈濟堂”。
注意到宋雁書的視線,鐘承解釋道:“他們說,這赈濟堂每日隻午時開一次,每次半個時辰,每人一碗粥,半個饅頭,孩子還要減半。不過每次供的糧也隻夠兩百人,來晚了便沒有了。說是……朝廷也缺糧……”
宋雁書聽得眼冒怒火,她咬牙道:“不去逛街了,去拜訪中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