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蘭所言,宋雁書雖然有些不認同,但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常年呆在北塞,并未經曆朝堂中的争鬥,隻道要去學堂隻管交束脩入學便是,不知此行竟是值得彈劾的事。
且因她見慣了身貴之人的苟且,見慣了卑賤之人的氣節,也見慣了不論貴賤,在生死面前一般無二的模樣,是以心中向來不以身份貴賤為意。
在她看來,文繡比那些浪蕩公子更值得敬佩尊重,所以她才動了讓文繡讀書立身之念。
此時聽了夏蘭有理有節的一大通話,宋雁書微歎,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心中遊蕩,讓她有些困惑。
她卻不知那困惑來自何方。
半晌,宋雁書隻得道:“舅母說得有理。”
宋雁書想了想,“隻是夫子先不必了,鐘承學問尚可,且讓他先教着吧。”
她恐怕沒有時間待在府裡讀書,何況此時入府的夫子,難保背後不會有朝中官員的影子。
傍晚時節,文繡帶着一封信回來了。
剛一進院子,星榆便要叽叽喳喳将此事告知她,可惜文繡一心記挂着宋雁書交給她的任務,隻道“稍候”便先來回禀宋雁書。
文繡進屋呈上一封書信道:“小姐,這是張小姐的回信。”
宋雁書接過拆開,見信中除了約的時間地點,還說她曾在呂小姐身邊見過文繡,上次在街上看見文繡後便打算來告訴她,隻是忘記了,回去後跟呂小姐提起過一句。
宋雁書垂下眼睛,文繡便是那天夜裡出去見呂小姐的,說明呂小姐一聽到文繡的消息便故意來找她了,并不是文繡所說的街上偶遇。
或許對文繡來說确是偶遇,但對呂小姐來說卻未必。
不知她是挂念文繡,所以迫不及待要得知她過得怎樣,還是另有心思?
宋雁書心思轉得極快,她擡起眼,已将思緒掩下,見星榆的腦袋在門外時顯時隐,不由笑道:“星榆有事要與你說,去吧。”
文繡也回頭看了星榆一眼,見星榆急切地向她招手,眼睛極亮,仿佛有什麼天大的好事,不由無奈笑道,“什麼事這樣開心,”她轉過頭來對宋雁書道,“奴婢告退。”
文繡剛一踏出房門,便被星榆迫不及待地拉走,叽叽喳喳地将下午的事說了個幹淨。
宋雁書聽着院裡的動靜,搖搖頭,拿出火盆,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地點,記在心裡,便拿出火折子将書信燒毀。
火光還未完全熄滅,文繡便帶着星榆出現在門口,眼中含淚。
宋雁書回頭見了這一幕,心中微歎,站起身笑道:“鐘大哥可是很嚴厲的,你們可别哭鼻子。”
文繡走進,跪下行了個大禮,星榆也跟在她身後像模像樣地行禮。
文繡挺直脊背,微微仰頭,瞳孔中倒映出宋雁書的身影,她嘴唇微微顫抖,神色卻極其堅定,仿佛做了什麼決定一般,“文繡,多謝小姐。”
亥時,陳永年與夏蘭已回屋歇息了。
宋雁書靜坐在屋内。
打更的聲音穿過街巷,仿佛在她耳邊響起。
亥時正了。
宋雁書起身,正要出門,突然聽見院中有細微動靜。
她輕步走到門口,悄悄拉開一條縫。
一個黑乎乎的人頭在院子東牆上冒出,探頭探腦的,似乎正在打量院裡的情況。
隻是夜色濃厚,距離又遠,宋雁書并未認出那是誰。
正思忖間,西廂房的房門打開,喬州悄悄探了出來,如影子一般融進了牆壁的陰影裡,緩慢地向東牆探來。
牆頭上的人頭似乎看準了方向,手臂一撐,整個人跨坐在牆頭,正要翻身進來,忽感腳脖子一緊,一股大力從腳下傳來,頓時天旋地轉,重重摔倒在地。
隻是他的慘叫聲還沒發出來,便被喬州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
鐘承賈虎也快速從屋裡出來,手中已備好繩索,配合着喬州将人牢牢地綁起來。
李川向宋雁書屋子這邊走來。
宋雁書看見這一幕,心中稍慰,随即又覺得那人身影似乎很是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
她打開房門,走向幾人。
那人掙紮間懷中落出了幾本書冊,賈虎撿起來,正要細看。
那人突然從地上躍起,擡腳踢向賈虎,隻是似乎武藝不行,被賈虎輕松躲開。
賈虎眉毛一橫,便要揍回去。
“住手。”
疾步過來的宋雁書總算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洪文瑞!忙出聲道,隻是急切之間,忘記壓低聲音,吓了衆人一跳。
賈虎聽見是宋雁書聲音,身形一凝,硬生生停了下來。
宋雁書走近兩步,見洪文瑞一張白淨的臉漲得通紅,似乎喘不過來氣了,忙将他嘴裡破布扯了出來。
洪文瑞嘴一得到解放,眼中冒火,似要厲聲急喝。
宋雁書顧不得許多,壓低聲音先發制人道:“是你先夜翻院牆的。”
我們是被迫綁你的。
洪文瑞一口氣還沒發出來,又被噎了回去,頓時氣得一個仰倒。
幾人忙手忙腳亂地将他拖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