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懷着審視的目光看向東院,又落回守衛身上,在他衣物上一掃,笑道:“閣下在哪高就?”
守衛面色一震,還來不及回答,便聽到頭頂道:“帶路吧。”
李青出言一詐,見那守衛神色震動,卻無茫然,心中便知他不是駐守兵部庫房的官兵了,因此也懶得聽他編瞎話。
守衛本還擔心李青要帶着人一起過來,沒想到李青卻主動讓那些人留下,獨身一人跟他離開。
李青打量着一片漆黑的牆角,環抱着雙臂,站在離守衛五步遠的位置,似笑非笑道:“這位兄弟不會是想讓我長眠此地吧?”
“李大人說笑了。”
一道女聲從牆上傳來,李青聞聲看去,隻見一顆人頭突然出現在剛剛還空無一物的牆頭,頓了頓,笑道:“果然是宋小姐。”
宋雁書從牆頭躍下,抱拳直接道:“敢問李大人今夜來此作甚?”
李青見宋雁書一見面便直入正題,笑了笑,揮手示意守衛退下。
守衛猶豫了一下,見宋雁書也向他擺手,便躬身離開了。
李青看向宋雁書,“城門一别,宋小姐别來無恙?”
宋雁書并無寒暄的心情,她看着李青的神色,一字一句問道:“是中書令派大人來的?”
李青微微側頭,面上有些玩世不恭,“李某不過是禮部一小啰啰,哪裡能入中書令大人的青眼?倒是宋小姐猶得中書令大人看重呐。”
宋雁書聽出他話中的不信任,心中微微一松。
不是中書令派來的,此事便還沒有那樣糟。
“雁書不知,大人何日調職到了刑部?”
李青微眯着眼,恍然道:“小姐竟一早就發現下官了啊。”
他笑眯眯道:“今夜剛調的,明早便又調回去了。”
宋雁書怔了一瞬,此人分明假冒刑部官員,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此刻被拆穿,也沒有半分慌張,倒是與秋蕊姐姐對他的草包評價不同。
宋雁書看了他半晌,突然道:“大人是為兵部庫房裡的東西而來?”
李青神色微頓,“小姐也是?”
宋雁書又道:“賀尚書是如何得知庫房裡可找到東南軍蒙冤的證據的?”
李青面色一變,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一瞬,臉上又爬滿笑意,“宋小姐回京十幾日,便能查到此處,何況賀大人呢?”
宋雁書心中微頓,李青竟真的是賀尚書的人。
至于賀尚書如何得知這裡的并不難猜,李深将王元抄出的賬本抄錄一份送去,賀尚書若還想不到其中關竅,也白做這麼多年官了,隻是沒想到,他也選在了今夜動手。
不,或許他們都選在今夜動手,并不是偶然。
她的臉色出現微妙的變化。
李青一頓,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言,他的笑容漸漸僵住,“宋小姐……”
半晌,他長歎一口氣,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也罷,今夜時間緊急……”
他正要自剖真心,來一個曉之于情動之于理,讓宋雁書與他合作,好歹證據一人一半,卻見宋雁書臉色突然大變,驚叫一聲“不好!”便迅速繞過他,向東院徑直奔去,不由愣在原地。
眼見宋雁書身影就要消失,他連忙跟上。
宋雁書呼吸漸漸急促,奔跑的冷風從她臉頰刮過,帶來幾分刺痛。
剛到東側,還未靠近那處廂房,宋雁書便覺出聲音不對。
剛剛她前往前院拖延時間時,便已派人讓張大人迅速撤離,即便此刻還沒有離開,腳步聲也不該如此嘈雜。
她加快腳步,最後幾乎是腳不沾地,飛奔過去。
張簡站在院裡,看着四處高牆,微微皺眉。
王正十一人被押住,動彈不得。
那些人面色慌張,有人更是吓得張大嘴巴,口裡黑洞洞的,并沒有舌頭。
剛剛審王正不得,他便想從這些人下手,卻發現這些人竟都被殘忍地拔去了舌頭,戳聾了耳朵,亦不認字,更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他勃然大怒,正打算對王正用刑,便有人進來禀告,說刑部來人。
他立即将屋内恢複原樣,帶着王正和五箱證據出來,剛要離開,留守在院外接應的侍衛便潛了進來,告知庫房四周都被刑部包圍了。
他頓時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張簡試圖帶着人從另一角沖出去,又意識到宋雁書此刻還在前院,便又派人去找。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看見宋雁書的身形出現在廊口,心中一松。
張簡一掌拍上王正的腦袋,直拍得他眼前一黑,手下頓時明白,趁王正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時,将黑布一兜,王正眼前頓時又是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張簡大跨步上前,“你回來得正好,外面被包圍了,你蒙住臉趕緊從……”
張簡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一把将宋雁書拉至身後,警惕地盯着跟上來的李青,冷臉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