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對于宋則要下水抓魚這件事很是緊張,抱着宋則的大腿,不要他下水。
小崽子沒有見過會遊泳的雄子,對有深度的湖水懷有天然的恐懼,宋則隻能承諾不去深水區。
兩人在湖邊的土裡挖了幾隻泥鳅,将其敲碎灑掃湖邊做誘餌,宋則站在大腿高的水深一動不動,靜待遊過來的魚兒。
好在,這裡的魚兒沒有經過過度捕撈,等了一會兒就有順着腥味過來的,宋則專挑大的抓了幾隻丢到岸上。
雖然這兩天抓魚還算順利,但徒手抓魚畢竟不是長久之道,多來幾次,魚兒都不往岸邊遊了。還是得在湖邊做個陷阱,将魚兒引到更小的水窪裡。
思忖着在湖邊挖坑,宋則來到岸上,看到小崽子瞅着胡亂彈騰的肥魚,小眉頭緊緊皺着。
“阿父,阿父,我們晚食,是要吃魚嗎?”
在小崽子的印象裡,這個叫做魚的食物可一點都不好吃,又腥又苦。不是到了實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會抓魚來吃的。
但,如果阿父說要吃,他一定會努力吃光光的,嗚嗚嗚~
“晚食吃不吃魚還不知道,不過,這些魚是用來做午飯的。”若是昨天做的陷阱有收獲,也許晚上可以開發個新菜譜。
“午飯?是什麼啊?”
“哦,就是午食。從今天開始,當太陽走到你頭頂的位置時,我們要再吃一頓食物。”
午食?他們為什麼要吃午食啊?難道是因為早上好吃的鳥蛋,被自己吃掉太多,阿父沒有吃飽?
所以,現在要吃這些難吃的魚來填飽肚子嗎?
宋則以為,多加一頓午飯,小崽子會很歡喜。卻沒想到,和小崽子自以為的真相南轅北轍。
小家夥一邊自責,一邊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吃到好吃的,他一定要忍住,讓阿父先吃,不能隻顧自己貪嘴了!
由于沒有随身火種,他們捕到的魚,必須帶回山洞烹制。
路過小溪流時,宋則将帶來的石刀用河邊的石塊打磨了十幾分鐘,石刀肉眼可見得鋒利很多,給魚開膛破肚輕松多了,清理幹淨後,他将陶罐清洗了幾遍,裝了流動的清水。
丢在河水中的魚内髒将石縫中的河蝦引了出來,宋則不客氣地抓了三隻大的河蝦和兩隻螃蟹。
用摘來的幾片大葉子包好魚肉,再用路邊薅的藤蔓包紮好,順帶串起河蝦和螃蟹,宋則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拎着魚肉,和小崽子回到山洞。
昨晚做好烤魚和魚湯的時候,小崽子正發着燒,嘴裡還沒味兒,根本沒吃多少。
這次的四條魚,他依舊準備将兩條小的用來做湯,兩條大的用來烤。
宋則先是将處理好的小魚放入陶罐,這次加了一種口感澀鹹的果子,寡淡的魚湯就靠它改善口感了,陶罐架在石炤上慢慢地熬煮,宋則另在山洞外起了一堆火用來烤魚。
烤魚的工具也很匮乏,最理想的烤魚工具是鐵網,但在這裡還是不要想太多了。
昨天用來串魚的木棍被他早上點火燒了,他去外面折了兩根細直的樹枝,用石刀削掉樹皮,又削尖一端,從魚嘴穿到魚腹,魚腹中也塞了幾顆果子,增加風味,這便可以架在火堆邊燒烤了。
望着被風吹動的煙霧,宋則想,他可以多抓幾條魚用煙熏成魚幹,這樣可以保存更久,再遇到惡劣天氣,無法出門時食用。
思索間,紅色的火光跳躍在帶着水汽的魚皮上,灼烤出一陣呲呲的水霧,魚皮中的膠原蛋白在高溫的持續炙烤下,散發出誘人的焦香。
魚皮下被烤化的油脂慢慢浸潤出來,聚集後滴落在柴火上,發出“哧”的一聲,化成一縷被油脂香味裹挾着的白煙。
宋則趕緊将魚拉遠了一些,這些稀少的油脂可不能被這麼浪費了,甯可熟的慢一些,也不能給烤成黑炭了。
焦皮下的嫩肉在烤制中漸漸變成白色,魚肉由嫩滑變得緊緻,不僅沒有散發出一點魚腥味兒,還在調味果子的作用下,結合出了另一種獨特的香味。
整條魚都向外散發着“我很好吃”的信号,徹底誘惑了遊戲中的小崽子。
在山洞口和螞蟻們炫耀小花環的小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蹲在了自家阿父的身邊,眼饞地注視着火堆上的烤魚。
他小小的腦袋瓜實在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味道,滿腦子飄蕩的隻有好聞、好香,好想吃,這三句話。
這種叫做“魚”的食物,明明以前就很難吃啊,部落裡的人也沒有人喜歡吃這個的。
可為什麼今天阿父做出來的,隻是聞味道就知道它會很好吃很好吃呢?
在美食的誘惑下,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三分,顯得油脂在火焰中爆開的聲音更加誘人。
“咕噜噜~”
“咕噜噜~”
一陣突兀的生物鐘聲打破了美好的甯靜。
“唔~”小崽子顧不上羞愧到發燙的臉,趕緊用雙手捂住肚子,好像這樣就可以遮住肚子叫的聲音。
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偷偷地瞅了一眼宋則,又趕緊收回視線,緊緊盯着腳下的地面,不安地用手指頭戳着地上的泥巴,像是做錯了事情時的心虛模樣。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早上已經吃得飽飽的了,現在天色也早,還沒有到吃晚食的時候,他的肚子怎麼會咕咕叫呢?
而且,為了讓他吃飽肚子,阿父都把好吃的給了他,阿父自己都沒有吃飽,這是阿父的午食,他怎麼能眼饞呢?
更可氣的是,明明都下定決心以後把好吃的先給阿父吃了,可他的肚子卻一直不争氣地叫,真的好氣啊!
想到此,小崽子生氣又難過,隐約還有點委屈,一雙大眼睛盯着地面,掉起了淚珠。
自己幫不到阿父的忙,還這麼貪吃,他真是太沒用了!
淚珠滴落在腳上,打濕了阿父花費一個上午給他編的草鞋,小崽子更難過了!
正在觀察烤魚熟的程度,宋則雖然聽到了小崽子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卻沒有轉身揭穿。
他知道,能撒謊說自己不餓的小家夥,年紀不大,卻很是敏感,他不想變成被人的累贅呢。
可他沒有留意到,今天一上午都跟着宋則曬藤蔓、編草鞋,又陪着宋則跑到河邊捕魚,宋則走哪他跟到哪。
這樣的消耗量,對于一個四五歲的小崽子來說,已經很大了,他感到饑餓,完全是正常的。
“魚要烤好了,有沒有人想吃啊?”宋則不經意地詢問。
“阿父吃,阿父肚子餓……阿父快吃吧。”小崽子言語間還帶着哽咽。
宋則這才發現小崽子比他想象地還要難過,似是哭過。
“為什麼哭?”宋則将烤魚放到大葉子上,來到小崽子身邊,捧起他的小臉,果然看到一雙兔子眼。
“阿父……伊伊,是不是很沒用?”
宋則不明白小崽子突如其來的自責是什麼情況,他認真想了想,回複他。
“我覺得你很棒,今天陪我編草鞋、曬獸皮、撿石頭,還陪我抓魚,你幫我做了很多事情。”
“可……可是這些都是阿父在做,我根本沒有幫到忙,早上還吃了很多……”
小崽子聲音悶悶的,還是有點難過。
宋則莞爾,捏了捏小崽子的鼻尖。
“不,你陪着我做這些事,我很開心,你吃得越多,就會越快長大,才能早點幫阿父的忙。”
說罷,宋則把陷入思考的小崽子拉到火堆邊,從烤魚的外側撕下魚肉,一邊教他挑出魚刺,一邊繼續開導這個敏感的家夥。
“以後,我們每天都要吃三頓,阿父和你都長得高高大大的。”
“伊伊乖乖吃飯,跟阿父一起快快長大。”走出牛角尖的小崽子開心地吃掉魚肉,腦袋在宋則的脖子窩蹭了蹭,依戀地偎在宋則的懷抱裡。
宋則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小家夥,繼續挑揀魚肉。
突然,小崽子似是想起了什麼,困惑地問道:“那,那,為什麼大花吃得多,就被他的阿父趕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