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碾碎了香葉、松脂和木炭,搗爛泥藤擠壓出裡面粘稠的汁液做粘合劑,将三者混合成泥狀做燃燒物。又拿木棉纏在一根筆直的枯樹枝上,再将泥狀的燃燒物裹在木棉外面,搓成圓柱體。
一個火折子的内芯就做好了,不過還需要放在火堆旁烘幹。
而火折子的外筒,一般選用曬幹的竹筒,但石斧沒有做出來,他很難砍倒竹子,隻能用樹皮替代了。
隻是,不論是火折子的内芯,還是剛從枝幹上抽離的樹皮,都需要不少的時間烘幹,今天怕是用不上了。
宋則挑了一根纖維豐富的軟藤,折下一節,放在口腔裡嚼碎,吐掉裡面的汁水,留下肉眼可見的植物纖維,放在火堆邊烘烤。
他需要一個更簡易的火折子,做短距離保存火種用。
一邊處理做火折子的材料,宋則一邊和身旁的三個小家夥漫不經心地聊着,幾場對話下來,對羽和花的身世以及虎族的習俗有了更多的認識。
像羽和花這樣失去成年雌獸庇佑而被部落養育的情況,在虎族并不是個例。
雌獸因為狩獵或是各種情況的搏鬥而喪生,是這個原始世界殘酷生存法則中的一環。即便是戰鬥力強悍如虎族,也會在與他族搶奪地盤或獵物的争鬥中喪生。
在沒有生命意外險和政府幫扶的原始社會,雌獸的孩子和雄子将很難養活自己。
在這個雌多雄少的人口比例下,雄子可以很容易找到合适的單身雌獸或是寡居雌獸,而失孤的孩子們并不被沒有血緣關系的雌獸所接納,隻能托庇于部落集體養育。
而部落為了維持人口,必須擔起養育孤兒的重擔,也是為了讓恢複單身的雄子沒有負擔地組建新的家庭,孕育出新的子嗣。
原始社會沒有法律法規,沒有婚姻法,更沒有“好女不二嫁”的習俗,雌獸與雄子的結合,是迫于生存的壓力,也是刻在基因上的繁衍需求。
雌獸通過狩獵獲得獵物,通過與其他競争者的較量,獲得雄子的青睐,以及擁有下一代的機會。
先天的力量差距下,雌獸無論是在家庭還是部落中,都占據着主導地位。
雄子很重要,但沒有主導權。
他隻能選擇跟哪個雌獸結合,卻無法選擇不與雌獸結合。
在虎族,雄子是部落的保護資源,那麼在外面,雄子也将成為被争奪的資源。
想到這裡,宋則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深的認識。
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離開虎族的保護将面臨更大的危險;而受庇于虎族,他又要順應虎族的風俗,在成年後承擔他作為雄子的“義務”。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對這項“義務”是抵觸的。
很難想象,自己以後帶着兒子搓繩子、編草鞋、摘果子……
這樣的日子隻是生存,并沒有生活,也沒有什麼樂趣。
盡管已經有了小崽子宋伊這個羁絆,但宋則絕不願意在這樣一個原始而落後的世界留下自己的後代。
也許,他該想辦法,在虎族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溫飽問題還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宋則又多了一項成長的煩惱。
……
烘烤幹的植物纖維,看起來像是吃過的槟郎。
宋則引燃植物纖維,吹滅明火,留下火星慢慢燃燒,在其四周圍上一圈幹柴,再用葉子包裹在幹柴外,最後用繩子捆紮緊實。
裡面燃燒着的植物纖維,會在隔絕空氣的情況下處于半燃半滅的狀态,複燃的物理原理在這裡依然适用。
而山洞中的火堆,則像昨日一樣,用草木灰填埋法蓋住了未燃盡的木柴,減緩燃燒速度,以此來保留火種。
帶上趁手的石刀、陶罐和簡易火折子,宋則領着三個小家夥往小湖泊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檢查了昨天留下的觸發式陷阱,可惜的是,一無所獲。
陷阱守株待兔式狩獵,很大程度上是機會主義,再加上這裡是虎族領地的中心地帶,人類活動的痕迹多,食草類小動物本就少,陷阱抓不到也算正常。
沒有野味加餐,宋則帶着小家夥們一路上采了可以去腥增香的枝葉和果子,也收集了幹草和幹樹枝。
到了河邊,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出一片沒有雜草的地面,用火折子點起火堆。
親眼見證并參與了生火過程的三個小家夥,對火的懼怕進一步降低,三人甚至還和宋則一起撿了石塊圍在火堆邊。
這次捕魚的時間充足,宋則便沒有冒險下水抓魚,而是在湖邊挖出一個肚大口小的大水坑,再将小家夥們抓到的蚯蚓切碎丢進去,這便暫時不用管了。
除了魚類,宋則還想抓些蝦蟹豐富食譜。
湖泊一面的岸邊石塊嶙峋,适合蟹類生存,宋則帶着小家夥們翻開石頭抓石蟹。
第一次認識到,看起來硬邦邦的石蟹還能作為食譜的小家夥們,很是好奇。雖然不知道石蟹的味道,抓石蟹過程仍然開心而刺激。
将抓到的石蟹用草繩綁成一串,四人回到湖邊的小水坑,水坑中魚兒隻有三兩隻,但招來的蝦卻有不少。
宋則來者不拒,收了這些蝦和魚,直接在湖邊清理了今天的食材,魚内髒被他丢到大水坑裡,繼續做誘餌。
三條魚,兩條用來燒烤,一條用來做湯。
今天的魚湯中加了石蟹、蝦和白薯,石蟹中的鹽分和蝦頭中的油脂,讓今日份魚湯比昨日更加鮮美,而白薯的加入,讓魚湯增加了更多飽腹感。
坐等魚湯燒制的過程中,他們先吃到了烤熟的蝦蟹,宋則教他們剝開蟹殼,丢掉蟹腮,品嘗軟嫩的蝦肉和蟹肉,鮮甜Q彈的肉質一下子占據了大家的味蕾。
就連烤熟的軟殼嚼起來也嘎嘣嘎嘣焦香脆口,小家夥們立馬對這些其貌不揚的小食材們大大改觀。
幾口吃完烤蝦烤蟹,小家夥們仍感欲罷不能,自發地去湖邊捉蝦蟹。
直到烤魚散發的濃郁焦香味兒竄進他們鼻腔,小家夥們這才好奇而期待地回到了火堆邊。
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原本對火焰懷有的恐懼,和對魚類腥臭難吃的刻闆印象,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他們久久遺忘了。
啊!能讓人忘記煩惱和恐懼的,還得是美食啊……
一頓晚餐的功夫,宋則的初級廚藝不費吹灰之力,征服了羽和花兩人的胃和心。
自這日後,羽和花便借着給宋則和宋伊送孤兒洞的果子的理由,日日拜訪。
宋則沒有阻攔,不過是多做兩個小家夥的飯食,在夏季的山林中還不至于負擔不起。
一開始隻覺得是多添兩雙筷子的事情,後來不知怎地,就開發出了小家夥們更多的用武之地。
有羽這麼個半大小子帶着,宋則便不用走到哪裡就将宋伊帶到哪裡了。
多出來的個人時間,宋則試着做了帶木質手柄的石斧,磨出了更趁手的石刀、石鑿子等工具,終于對山洞上的竹林動了手。
山洞裡漸漸多了竹杯、竹筷、竹水桶等器皿,他甚至利用竹竿,将山洞附近的山泉水引到了山洞口附近。
而小家夥們,則在這幾天品嘗到了肥嫩多汁的竹鼠,以及外焦裡嫩的醬爆蛋白質——竹蟲。
新食譜的出現,讓小家夥們更加熱衷在竹林中尋寶藏了。
小老虎花憑借着靈敏的嗅覺和聽覺,成為了一個優秀的竹鼠殺手;而羽和宋伊因有着靈巧的手指,更擅長抓竹蟲。
看着一邊玩鬧,一邊捕捉新鮮食材的小家夥們,宋則内心的隐憂不由地又一次升起,山林中豐富的食材是餓不着他們的,但他們缺鹽。
石蟹中的鹽分總是杯水車薪,在他們接連幾日的翻石頭掃蕩下,現在已經很少發現石蟹的蹤影了。
長期缺乏鈉鹽的攝入,會使人出現乏力、疲勞、腸胃不适等症狀,嚴重時還會導緻機體電解質紊亂,産生頭痛、惡心、嘔吐、走路不穩、身體浮腫等症狀。
他需要尋找到替代石蟹獲取鹽分的辦法。
在原身的記憶中,虎族部落的狩獵隊能帶回未死掉的獵物時,會讓孤兒洞的未成年們吸食獵物的血液,以此補充鹽分。
隻是這樣的次數很少,能帶回活物需要很強的狩獵技巧和運氣,宋則入住孤兒洞後也就遇到過兩三次這樣的機會。
虎族部落的雄子身體孱弱,缺鹽應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宋則需要找到其他獲取鹽的途徑,可以他現在的自保能力,根本不适合離開族地,隻能在虎族的領地範圍内碰運氣。
若能在族地發現鹽堿地,他或許可以嘗試着過濾提純出可食用鹽。
再不濟,他也能找機會和狩獵隊經常外出的雌獸們搭上話,也許可以問出産鹽的地方。
無論能不能找到鹽,第一步都是要走出去,向外探索。
隻是步子不能邁得太大,至多早出晚歸而已,避免留在外面過夜的情況。
打定主意後,宋則利用兩天的時間編制了不少草繩、草鞋、草簍、草帽等,他還嘗試着用石刀破出竹篾,隻是石刀畢竟不夠鋒利,破不出多麼精細的竹篾。
初次破出的竹篾粗細不等,厚薄也難以打磨一緻,但他好歹做出了更結實的竹筐,用草繩穿上背帶,終于做出一個能背的竹背簍了。
在他做這些草編和竹編時,小家夥們也不惦記着竹鼠和竹蟲了,自覺地幫着采集柔韌的藤枝。年紀大點的羽還能幫着剝藤皮,搓草繩,年紀更小的宋伊和小老虎花也做些力所能及的打下手的活兒。
趁此機會,宋則教了他們怎麼處理藤枝、怎麼編出各種粗細的繩子、怎麼利用火烘烤材料,甚至羽還學會了編制草帽。
他們編出的草帽帽檐寬大,并不僅僅是為了遮陽,更是為了在山林中行走時,防止樹上的蟲蛇掉落在身上。
要知道,這樣的季節,很多人都是打赤膊的,若是樹上的一條毛毛蟲掉落在皮膚上,可是會蜇爛一大片皮肉的。
有了這些草編和竹編,若是遇到族中的雌獸,做交易換些食物或者獸皮應該不難。
離開前,宋則用剩下的竹篾邊角料做出了一張竹闆做竹屜,蒸了不少白薯,大部分留給三個小家夥做一日的主食,他隻帶了少許備用。
這日一大早,飯後,宋則燒了一罐開水,自己裝了一竹筒,便帶着宋伊來到了孤兒洞。
将宋伊暫時寄放在孤兒洞,安全問題是不需要太擔心的,他隻又交代了一遍隻能喝陶罐中的水,這才背着竹筐離開。
将孤兒洞中一衆好奇打量的視線留在了晨光的餘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