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峙千仞,蔽日且嵯峨。*
八月末,烈日如焚,但這千重大山内卻絲毫不顯得燥熱。依稀光斑穿透層層樹影,一頭灰驢踩着光斑,亂七八糟地沿着坑坑窪窪的山路走,驢上的人看着地圖,沉思片刻,忽然問:“系統,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系統心平氣和:【你才發現啊?】
闵樂連忙拍了把驢屁股,試圖緊急刹車。不過,他是個騎驢新手,和驢也沒有成功達到心有靈犀的境地,所以驢撒開腿,怪叫一聲就往山道裡跑了。新手驢騎士一時不備,差點被摔下去,他連忙匍在驢身上,随着驢在山野間肆意狂奔。
系統忍無可忍:【這是驢,不是牛馬,挨了打會跑,不會聽話。】
闵樂:“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系統:【你才知道啊?】
在山風溫柔的小耳刮子中,闵樂悲傷地問系統:“這個仙我真的要修嗎?”
系統第一百次冷漠地回答:【是的,不修你就去死。】
是的,修仙。
闵樂,二十八歲,夢想是畢業回高中母校教書,過上安定的生活。然而很倒黴的是,他本科畢業後,母校招碩士,碩士畢業後母校招博士。好消息,他考上博士了。壞消息,還沒畢業就被系統抓到了修仙世界。
系統說,你不是夢想當老師嗎?我給你提供個工作,你的任務就是重振無情道統,至少培育出一個飛升的無情道修士。
闵樂說,這個offer有點難度,先聊聊工資看看實力。
系統疑惑,我都給你工作了,你還要工資?
邪惡的無情道系統無情道:【你幹不幹吧,不幹就去死。】
弱小可憐的新時代社會主義人民教師忍辱負重,說,我幹。
但想要趕鴨子上架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至少,你得找到“架子”在哪吧?修仙界也是有修仙特色達爾文主義版權法的,無情道正統在劍宗,随便宣稱自己才是無情道的話,是會被劍宗找上門論道的。闵樂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非常絲滑地轉變了方向,打不過就加入,他要去劍宗應聘講師。
如今,正是他在十萬大山裡艱難尋找劍宗的第十天。這片大陸名為九嶺,因為其上有九條拔地而起的巍峨山脈。
而劍宗坐落于前三嶺的交彙處。
極西之北,便是天下第一宗——劍宗。
簡而言之,就是深山老林犄角旮沓裡。
這十天裡,闵樂已經爬過了十座山頭,平均一天一座山頭,效率不可謂不高,當然這和他本人沒什麼關系,功勞全在于系統大禮包贈送的那頭驢。
說到驢,這頭不太聽話的桀骜坐騎,在一陣狂奔後,停在了不知道哪。
前面隐隐傳來人聲。
闵樂翻身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這身衣服也是系統贊助的。白衣翩翩,行走間,隐隐有白梅刺繡浮現,低調中透露着逼格,附贈一頂帷帽,用白紗遮住一頭短發。這是法衣,有自動清潔的功能,讓他被驢折騰了一路後,也能顯得文質彬彬。
他牽着這頭倔驢,朝傳來人聲的地方走去。
那竟是個茶棚,不知這荒郊野嶺哪來的顧客。
茶棚裡三三兩兩坐着一些顧客,他打眼一看,是些靠山吃山的山民。紅幡下挂了塊木牌,炭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闵樂可悲地發現,一覺醒來他竟然成了文盲。
系統給他翻譯:【濁酒五文錢,清茶一文錢,臊子面七文錢。】
安全,便宜。
闵樂大喜,上次路過一個村子,把驢哥借出去拉了一天磨,收到的報酬如今還剩十個銅闆,完全夠他吃一頓臊子面!
他頗為自信地邁步走了進去。
他退了出來。
闵樂:【系統,你看清了嗎?怎麼店裡面都是穿法衣的修士啊?】
系統沉穩道:【别怕,這是劍宗轄區,在百姓店鋪鬧事會被劍宗追殺的。他們不敢。】
闵樂抿了抿口水,牽着驢,假裝鎮定地随意找個靠門的地方坐下。
他鎮定地開口:“小二,給我和驢兄上兩碗,啊不,給我上一碗臊子面。”
此話一出,原本還想探探他深淺的修士們都無趣地移開目光,沒辟谷啊,那就是煉氣期。隻有個年輕面孔,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驢。
系統想說正經修士都不吃飯的,除了五味莊的弟子,修士們到了築基都會開始辟谷,他這話一說便露了怯。
但它又擔心提醒了他真相,十分鎮定的現代文人真的會手一抖,把那份面喂給他的驢兄。在修為不高和腦子不好的兩個形象裡,它替闵樂選擇了修為不高。
闵樂并不知道系統的用心良苦,熱騰騰的面一上來,他簡直要淚流滿面,這十天翻山越嶺的,他和驢兄全是靠辟谷丹堅持下來的。他一天一顆,驢兄勞苦功高,一天兩顆。
這是面啊,熱的面啊。他吸溜一口,細細的面條裹着肉臊子,鮮香開胃,吃得他十分感動。
“誠惠,一碗七靈石。”
小二揚起标準笑容,八顆大白牙閃閃發光。
闵樂不感動了。
靈石是修仙界的貨币,他全身上下的家當就七個銅闆,哪來的靈石!
“外面的牌子不是寫的七文錢嗎?”
小二嘴角的弧度略微下移:“那是普通百姓的價,您是修士,自然與他們不同。”
别以為吹捧就能掩蓋宰客的本質,被消費主義來回收割過的韭菜可沒那麼好糊弄!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修士,是個貨真價實的平民老百姓!驢兄掙這七個銅闆得多不容易啊!
他憤怒地說:“有什麼不同,我們買的東西都一樣,憑什麼收我靈石?”
小二嘴角的弧度小于十五度:“當然不一樣,接待修士和接待普通人,商家承擔的風險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