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群小年輕誤以為自己的同窗是因為檢舉而關押,于是半夜三更堵了執法堂的門,要求一個說法?”
闵樂第二次緩緩呆滞。
執法劍弟子年紀輕輕,臉上已經有着社畜的麻木:“是啊,他們要求見到完好無損的許煥,這人還潛逃在外,我們上哪去給他們找一個許煥?”
“這些弟子,嗯……”
闵樂試圖尋找一個精準的形容詞,但他失敗了。于是他說:“他們都很有劍修精神。”
劍修。
嗯,這就是劍修。
他回過味來,他說今天為什麼去上課的時候感覺怪怪的——他們在用冷暴力抗議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這手段還挺可愛的。”
像小學生,毫無殺傷力。
“胸懷熱血、勇于檢舉,是為善。矛頭對準強者而非更弱者,是為勇。為同門鳴不平,是為義。”闵樂笑道。
“其實他們都是群好孩子。”
這件事之後,宗門會嘉獎他們的正義和熱血。
執法劍弟子愁眉苦臉:“是啊……可我上哪去給他們找一個許煥來?”
闵樂立刻:“哈哈,這的确是一個問題呢,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诶。”
他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執法劍弟子站在原地,幽怨的眼神直嗖嗖戳着他的後背。
……
……我就不該走。
闵樂高度懷疑是有人在詛咒他,具體是誰不知道,反正他就沒做過人事。
他看着眼前攔着自己的弟子,此人身高八尺,小麥膚色,目光沉穩溫厚,有如榆樹,樹幹通直。
來者正是邬甯。
他勸不動上頭的同窗,但又覺得事情不對。琢磨了一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同窗們這麼鬧下去,若真是宗門包庇,那恐怕……
他雖是鄉下人,可“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話本子也不是沒聽過。
就在他糾結着不知道怎麼辦時,他和闵樂狹路相逢。
身體快于大腦,淳樸的鄉下修士選擇打直球,他直接莽上去問是怎麼回事。
真誠才是必殺技,闵樂直接被問懵了。
闵樂:【他問我,我問誰?】
【系統,你快編啊!】
闵樂其實認識邬甯,他不在弟子給他那份激進派的名單上。闵樂下定決心絕對不收這幾個熱血青年當弟子,所以他着重問了比較冷靜理智的幾個弟子。
其中就有邬甯。
他甚至開口勸了诶!理智派中的理智派!
闵樂當時就跟系統說,這是個好苗子,脾氣好!重點考察。
現在——
啊?
這。
你。
你們劍修……
闵樂:【我覺得咱們方向錯了。】
原來不論鴿派還是鷹派,劍修畢竟是劍修。【我們就不該找劍修。】
他哽咽一聲:【這直脾氣,系統,我害怕。】
系統冷酷無情:【那親親你怕死嗎?】
闵樂飛快地:【當我沒說。】
他心情沉重地上下掃了掃這位劍修中的鴿派,半晌,歎了歎氣,搖着輪椅走了。
留下不好意思對殘疾人士動手動腳的邬甯在身後。
邬甯百思不得其解:搖頭是什麼意思?
否定許煥失蹤和他的關系嗎?
邬甯沉思,他還需要繼續調查,如果當真是其他原因的話,同窗們莽撞而冒犯的行為恐怕會招緻來懲罰。
他得想想有什麼令同窗們免于災禍的法子。
他在凡間長大,農家長子如父如母,父母忙于生計,他就拉扯着弟弟妹妹們長大,也習慣了收拾爛攤子。
相比之下,同窗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弟子,無論是從實際年齡還是心理年齡上來說,都還是一群小孩。
……一群蠻牛般橫沖直撞,把執法劍、開陽峰首席和無情峰主都創得人仰馬翻的小孩。
總而言之,作為更成熟的那個,邬甯在這種集體事件中,總是習慣性準備好兜底。
即使這次鬧出來的風波,憑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很可能兜不了底,但他總不能對同窗袖手旁觀。
“唉。”邬甯仰頭望了望天,摩挲着劍柄,朝着祛疾堂走去——劍宗内部也有醫修,他們需要病人練手,外門常常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而衆所周知,劍宗内門唯一招收醫修的,就隻有開陽峰。
他撩開淡青色的紗幔,大步走進。
在濃重的酒味、草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中,他對駐堂醫修道:“懇請開陽峰首席一叙。”
他推出了一個儲物袋,裡面塞滿了他這些年攢的靈石。不多,因而他有些局促。
那醫修挑眉看他一眼,饒有趣味地拎起儲物袋在指尖轉了個圈,然後朝後一抛。
一身長玉立的男修正從堂後的屏風處走出來。
來者面如冠玉,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屏風上的潑墨臘梅與他的鵝黃長衫相映襯,活脫脫一個風流子弟。
他詫異地接住砸過來的儲物袋。
還沒來得及問情況,就聽那醫修笑着調侃:“師兄,你做了什麼讓人帶着賄賂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