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來找我,至少不會是現在。”我披衣執燭開門對眼前的人道。
一個瘦弱的孩子站在門前苦苦哀求道:“求你,求你幫我畫皮吧。”
“畫皮需要壽命來換,你想好了?”
他點點頭。
“請進。”
躺在榻上,他緊張地道:“我要一張和一個男人很像的臉,但不要完全一樣的,他眉毛是……”
“不必。”我找出畫皮用的工具道,“我能從你眼中看出他的樣子,不用和我描述了。不過,你真的想好了?”
他點點頭。
“既如此,且安心睡下。”我點上一炷香,看着他在煙霧緩緩睡去。
“如今年紀還小,不必大改,我見過你娘的樣子,就在她的面容上為你改幾筆吧。既不突兀,又能讓人一眼看出你和他有血親。”
我執筆略微勾畫幾處,落下最後一筆後,他恰好醒來。
“如此,滿意嗎?”我拿來菱花鏡道問。
“真,真好。真像,眼睛像娘,臉像那個人。”他看着鏡子,驚喜地道。
“看來你很滿意。既然如此,我也要取走我的報酬了。”我拿起畫筆在他眉心一點,他頓時感到心髒一疼,好像驟然失去生命中的一部分,心中空蕩蕩。
“畫皮一術,依客人要求及畫皮難度決定報酬,這一次是三年,下一次就是就不止這些了。”我微微颔首拉開門,做了個“請”手勢對他笑道,“客官慢走,我叫枯惹,或許我們下次還會見面。”
望着外面空洞洞的黑夜,他想,不會了。有這張面皮就夠了,他和娘親馬上就能過上尋常人家的生活了。他能去上學了,娘也不必憑窗賣笑,馬上,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等他走後,阿泥慢騰騰地伸了個懶腰,從屏風後走出道:“你前幾天在街上攔住他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随手攔的,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怎麼看出來的?”
“眼神不一樣,凡人眼中都有所求,區别在于執念夠不夠大,執念越深要求越高,報酬就越豐富。自然,我的買賣也會越好做。”我道。
“說的可真神啊。那你看看,我現在要去幹什麼。”阿泥擡起下巴,高傲地看着我。
這隻胖狐狸三句不離吃,四句不離累,我朝窗外看了一眼道:“你是要去拜月修行吧。”
“怎麼,你也知道我修行刻苦,修為又進一步嗎。”阿泥驕傲地露出兩條粗長的尾巴,瘋狂地搖晃起來,向我展示。
我:……
從未見過這麼像狗的狐狸。
“去吧去吧,如此誠心那位狐娘娘會感應到的。”我趿着鞋道,“我要去睡了,畫皮累死我了。”
阿泥用眼神鄙視我的懶惰,一甩尾巴,驕傲地擡頭挺胸走出去了。
第二日的青樓前,那輛華貴的轎子如期而至。
他低着頭,身上穿着新衣裳被老鸨帶着見客,女人失神落魄地站在一邊,他不忍心看娘的眼神,急忙轉過頭來。聽見老鸨對管家笑道:“您看看這是不是啊。他娘和我是多年的姐妹了,為此才讓他在樓裡留下來……”
管家蹲下仔細檢查他的手指,又捺着他的臉查看,忽然轉身對身後仆從低聲說了句什麼。
那人出去後不久就回來,對管家說道:“老爺要見見他。”
管家向老鸨略點頭,拉着他的手,走到轎子前,恭恭敬敬地道:“老爺,人帶來了。”
早有人打起轎簾,轎裡一道威嚴的目光掃過他全身。縱使知道枯惹給他畫的面容有多麼天衣無縫,此刻在男人居高臨下地審視下,他依舊膽戰心驚。
管家擡起他的手,把那根彎曲的小指呈給男人看。
“不必看這個了,沖這張臉也該是我的孩子。”
他大喜過望,顧不得背後冒了一層又一層冷汗,滿是慶幸地想,不枉三年壽命換來這張面皮。
管家點點頭,帶着他回去,他開心地看向娘,想要跟她說:咱們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這衣裳雖不是時興的款式,但也厚實整潔,看來這些年實在是勞媽媽費心了。”管家道。
“那裡那裡,都是舊日的姐妹,情誼還在,怎麼會不照顧呢?”老鸨笑道。
管家沒有多言語,揮手下人呈上來一疊堆好的銀元寶,管家道:“這是給您的謝禮,二公子自幼在别院裡養病,一時貪玩跑了出來,不想迷了路,幸得您照顧。”
都是人精,老鸨立馬笑着接道:“奴家這軟心腸,最見不得孩子受苦了。這孩子暫住期間,有個姐妹一直照顧他呢,大人要不要見一見。”
她眼神瞥向女人。
“自然要謝的,這是給娘子的謝禮。”
又是一案銀元寶被呈到女人面前。
“娘!”他聽出這是什麼意思,慌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