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川白突然的質問讓方輕塵愣住。
他因為擔心秋川白與顧允勾結、故意陷害柳憶安,便自作主張地調換了書。如今秋川白沉冤昭雪,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向秋川白解釋。
方輕塵垂下目光,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他自己也無法明白,為何在懷疑秋川白要陷害柳憶安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幫助柳憶安,而不是秋川白。
不過很快,他為自己找好了理由。
“表哥切勿多心,當時我之所以沒有将換書一事告訴表兄,是害怕會打草驚蛇。”方輕塵覺得自己的借口有些牽強,硬着頭皮往下說道,“既然顧允想利用表兄陷害柳女君,想必一定在暗處觀察着表兄的一舉一動,若表兄不表現得悲切一些,對方一定會猜到我們已有所防備,日後你和柳女君怕是會更加被動。”
看到秋川白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方輕塵繼續解釋道:“之所以在柳女君面前那樣說,是為了打消她對表兄的懷疑。你親自将書送到她手上,她很難判斷你究竟是顧允的共謀,還是僅僅被顧允利用。如果我直接表明相信你,她反而會有更有疑慮。于是我先坦言自己曾經懷疑過你,再說明如今已确認你是清白的,這樣她才更可能相信我的說辭。”
“原來是這樣。”秋川白點了點頭,相信了方輕塵的說辭,“多謝輕塵表弟,這幾日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日後我定當竭力回報。”
方輕塵有些心虛,不敢接下秋川白的承諾。
他心裡清楚,自己做的那些,僅僅是為了柳憶安。
祖母去世後,他被接到秋家,自那起他一直謹小慎微地活着,不敢招惹事端。
姑母一直對他父親與母親私奔一事耿耿于懷,将他父親視為家族之恥,能接濟他吃住已經是網開一面。
在他剛到秋府時,秋思雨對他的态度冷漠至極,不願正眼瞧他一眼,隻讓人把他安置在後院,三餐由下人送去,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這麼多年他一直伏低做小,有求必應,這才逐漸讓秋思雨的态度有所緩和。随着時間推移,秋思雨勉強給予了他一些主子的體面,但代價是他必須做一個聽話的工具。
日子久了,他已經習慣戴上一層面具,始終保持恭敬的笑容,從不反駁,也不多問,隻有這樣,他才能在這座偌大的宅院中保住一席之地。
遇到柳憶安之前,他從未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男子的一生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協,至于向誰妥協,他覺得無關緊要。
與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安地活下去,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他無法在面對柳憶安的危險時假裝視而不見,他願意付出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保護好她的安全。
畢竟自己所擁有的這些,也沒什麼值得好好珍惜的。
大婚那日,當他假裝成秋川白,與柳憶安拜天地、拜高堂、拜彼此時,恍惚中他真的以為迎來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那一刻,禮樂回蕩,紅燭搖曳,在衆人的祝福中,她成為了他的妻。
當婚禮結束時,他脫下了那身喜服,從幸福的假象中清醒過來。
他隻能眼看着她與自己的表兄琴瑟和鳴,而自己隻能借着秋家的名義關心她。
很多個午夜,他都夢見自己對柳憶安坦白所有真相,告訴她自己才是那個和她拜堂的人,想問問她大婚時的諾言是否還作數,是否願意和他共度一生。
夢裡的柳憶安總是一臉鄙夷地甩開他,然後一步步地遠離他,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
而夢中的他,無論如何奮力追趕,卻始終無法追上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一次次從夢中陡然驚醒,然後慶幸還好隻是個夢。現實中,他依然可以用秋川白表弟的身份默默地關注着她。
他不敢奢望什麼,隻要每隔一段時間能看見她一眼,就滿足了。
這樣肮髒的心思,他該如何僞裝。
他又如何敢接下秋川白的感謝。
面對秋川白感激的目光,他隻好裝作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表兄不必客氣,我承了秋家的恩,自然是要報答你的。”
他不敢再和秋川白待在同一處,對方越是坦然,越是襯得自己不堪,于是尋了借口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