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柳憶安身側的時候,這輛被衆人矚目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片刻後,一位衣着華貴、繡有祥雲紋的随從緩步下車,手中托着一錠光澤溫潤的銀元寶,用不疾不徐的聲音高聲道:
“神侍說,今日天清氣朗,惠風和暢,正是與民同樂之時,他願為今日所有品嘗豆花的食客買單。”
言罷,他将銀元寶遞與豆花鋪老闆。
街巷頓時一片嘩然,圍觀的百姓驚喜交加,紛紛向馬車方向拱手作揖,感激道:“謝神侍賞賜!”
柳憶安感受到有一道目光穿過珠簾投射在自己身上,她看了回去,卻隻隐隐看見一個頭戴面紗的男子,看不清他的面容,隻能看見銀白色的長發似瀑布般散落在他肩頭。
馬車中的身影察覺到柳憶安已然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随即收回視線。銀鈴輕響,馬車再次緩緩啟程,繼續朝皇宮方向駛去。
“兩位貴客,這是你們的豆花,方才神侍已經付過賬了,你們不用再給錢了。”
老闆麻利地将豆花端到兩人面前,随即匆匆轉身,忙着招呼後面排隊的食客。
柳憶安看到了方輕塵疑惑的目光,知道他好奇神侍是誰,于是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對方這裡不方便提起。
方輕塵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憶安的意思,也不多說什麼,埋頭嘗起豆花來。
不多時,兩人用完了豆花,回到侯府,柳憶安帶着方輕塵去同陸侯問好。
正廳裡,陸氏姐弟正在商讨事情,見柳憶安回來,兩人放下了手中的地圖,起身迎接二人。
“歡迎歡迎,你就是柳女君的親屬吧,請問如何稱呼?”
“我姓方,名輕塵,是…”方輕塵頓了頓,糾結該如何介紹自己,“是柳家的下人。”
“是我即将過門的夫郎。”
柳憶安的聲音蓋住了方輕塵的後半句話。
聞言,陸映昭複雜地看了陸映川一眼,卻見他神色平靜,看上去并不在意。
“方公子芝蘭玉樹,柳女君真是好福氣啊。”陸映昭裝作開心的樣子,心裡卻在為自己的弟弟惋惜。
真可惜,川兒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适合他的人,結果竟然定了親。
“輕塵,這位是陸侯和陸二爺,我到京城後,她們二人對我多加關照。”
方輕塵知道柳憶安一行人在京城被人下毒的事,今日見到有人在京中護着柳憶安,心中甚是寬慰,于是鄭重地對陸氏姐弟行了禮,感激道:“多謝陸侯照拂憶安,方某感激不盡。”
“柳女君品性高潔,為人謙和大度,能認識她是我的幸運。照拂談不上,她願意賞臉住在我這兒,是我的榮幸啊。”
陸映昭客氣了幾句,知道方輕塵已經非常疲憊,便讓人領着她們回房休息去了。
見柳憶安和方輕塵的背影越來越遠,陸映昭才對着弟弟感慨:“得了,我們白折騰了,人家已經定親了,我光顧着高興,忘記問柳女君定親了沒。”
陸映川卻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道:“我已經查過了,這人是柳女君的小侍。”
“啊?小侍?柳女君還未成親已有小侍?”
作為好友,陸映昭并不介意柳憶安還未成親卻納了小侍的事情,但若是要将川兒嫁給她,這種事就不太好聽了。
“我調查過了,柳憶安之前成過一次親,此人是她原配夫郎的表弟。”
陸映昭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這事越聽越離譜了。
“柳女君真是個性情中人……”
“你先聽我講完,”陸映川瞥了姐姐一眼,知道她想歪了,“是柳女君的前夫擅自将人納進柳府,是想借柳女君舉人的身份為方公子上戶籍,據說二人還因此大吵一架。”
“既然她夫君都不介意,為何還會吵一架?”陸映昭好奇。
“是前夫,”陸映川糾正道,随後繼續解釋,“據說是柳府沒有納侍的傳統,想來柳女君原本也不願納侍,隻是她前夫在衆目睽睽之下公然宣布納方公子進府,所以她不得不妥協。”
“嘶,還挺奇怪的,其她人家都是女子納侍,男子不願意,到她這裡竟然反了過來。”
“不僅如此,據說二人和離時,和離書邊緣已有些發黃,字迹看着也有些陳舊,不像和離時新簽的,倒像是早就簽好的。”
“有點意思,”陸映昭若有所思地說,“不過,為何她和離後,這個方公子沒有跟着柳女君前夫一起回去,反而留在了柳府?”
陸映川搖搖頭,“這事我不清楚。”
陸映昭想到一個原因,“可能二人已經生了情意,否則柳女君為何稱他為将要過門的夫郎。”
“我倒覺得不是這個原因,”陸映川分析道,“柳女君讓我們收拾了一個新房間,若二人真有情意,大可住在一起,畢竟方公子名義上已經是柳女君的小侍了。”
“哦?”陸映昭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雙臂抱胸,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調查了多久?不是說不着急嗎?”
“你我中毒那日就開始查了,”陸映川早就習慣了被姐姐逗弄,并不把她的玩笑話放在心上,一本正經地回答,“她那日沒有喝湯,也有下毒的嫌疑。”
“那你查得夠細的啊,連人家和離書什麼樣子都知道。”
“嗯,”陸映川坦然承認,“查下來發現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便多問了幾句。”
陸映昭挑眉看向陸映川,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若非心有所動,他絕不會如此上心。
“那你現下作何打算,人家馬上就過門了,你能如何?”
“同那人講清利害,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說完,陸映川擡眸看向陸映昭,陸映昭也意味深長地望着他,姐弟二人四目相對,半晌無言,心裡卻已全然知曉對方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