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轉回身,“啊”了一聲,繼續煮面。
空氣再度凝固,沈念舟:“我先回房間整理行李。”
沈志應了她一聲。
這就是父女二人的相處。
單調,回避,不會表達。
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沈念舟才想起應該問下爸爸為何回來這麼早。
她記得夜班工資高點,和媽媽離婚後,爸爸的夜班越來越多,多過白班。
十幾年如一日。
從前她不曾細想,高中某天盛夏夜晚,路過商場櫥窗時她停住腳步,目光并非落在櫥櫃裡的精美首飾上,而是從玻璃反光中瞧見自己身影,和年輕時的媽媽何其相似?
她似有所悟。
可能一開始爸爸是在逃避媽媽離開的事實,後來逃避成為習慣。
或許,爸爸見到她會想起媽媽,所以幹脆選擇少見。
勸人容易勸己難。
一瞬間,沈念舟不再執着于得不到的親情。
血緣關系也不代表什麼,不是嗎?
人都有自己跨不過的坎。
回到熟悉的環境,連覺都睡的沉了些,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已經10點。
微信被李熙載轟炸了一輪又一輪。
李熙載:【醒了沒?】
李熙載:【港城市冷,别感冒。】
李熙載:【你看看幾點了,喂,沈念舟,你是不是玩失蹤?】
李熙載:【人呢?】
……
當初不屑一顧又冷淡如冰的李熙載,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廢話連篇?
沈念舟打着哈氣推開門,餐桌上放着早就冷了的早餐。
紅米粥,茶葉蛋,豆腐卷。
沒有半分爸爸的影子。
邊洗漱邊熱早飯,沈念舟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看了看窗外,閑着也是閑着,要不出去溜達溜達。
隔壁鄰居大媽們見到她很是熱情,有誇她的,有要給她介紹男友的,也是熱鬧。
“舟舟這麼好的姑娘,去大城市可要小心壞人。”
“就是啊,别被人花言巧語騙了,自己多當心。”
“回來多陪陪你爸,你爸這些年也挺不容易。”
……
沈念舟想,是啊,不太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不體諒就會成為不懂事的人。
所以要學會體諒。
愈發覺得無趣。
舊事太多,她早就懶得去計較。
買了菜自己做飯,正忙得熱火朝天時門開了。
沈念舟聽到動靜頗為詫異,頭伸出廚房,果見沈志在門口換拖鞋。
回身瞧見沈念舟,又聞到油煙味,沈志不動聲色放了手裡餐盒往廚房走。
“你燒菜?”
“嗯。”
“做什麼?”
“正燒番茄炒蛋。”
“我來吧。”
不由分說沈父搶過她手裡鍋鏟,“油煙大,嗆。”
沒有她發揮餘地,沈念舟應了聲,退到門邊,順口問:“中午不用特意回來。我随便吃點就行。”
沈志平靜解釋:“現在白班比較多。基本不上晚班了。”
頓了頓,又開口道:“昨天不知道你要回來,下班多耽誤了一會兒。”
也沒有解釋的必要,沈念舟隻應了一聲。
父女二人坐在各自位置,一成不變。
沈志拿了飯盒,打開,“打了兩個單位食堂菜回來。”
宮保雞丁和獅子頭。
有的人小時候愛吃的菜,長大後未必愛吃。
沈念舟相反,喜歡的就一直喜歡,可能因為得不到就更想要,于是“想要”這事就脫離事物本身,隻單純成了執念。
或許她骨子裡沒有她自己想的“雲淡風輕”。
“過年前我去多買幾個菜,想吃什麼?”
“現在不太挑食,都行。”
一陣無言,一陣尴尬,許久未見面的父女二人,不知該怎麼表達親近的父女二人。
“那我看着買。”
“好。”
忽而想起昨晚的疑問,又想起今天爸爸說換成白班,沈念舟問到:“怎麼想起來換白班了?”
沈志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啊”了一聲,又道:“大約上了年紀,熬不住了吧。”
“身體不适?”
“前些日子崗位上不大舒服,有點心悸,被同事送去醫院,隻說是太累,回家休息就好,後來領導就給換了崗。”
怕她不信,又補了句:“沒大事。”
沈念舟擡眸,爸爸臉上表情有點局促,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調班也挺好。還是多注意自己身體。”
更多的安慰她說不出口,她有點自責,雖然父親輕描淡寫,但一定很危急,不然領導不會給他換崗。
其中厲害不言而喻。
可,更體貼一點的話,她不知該怎麼說。
沒人教過她。
“你,當心點。”
有時也想親近,可又不知該怎麼做,該怎麼說,這算不算某種能力缺失?
有時也恨自己,恨自己的不知所措。
明明,想說的更好聽點。
也想表達的讓别人感覺更體貼,更懂事。
但她就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