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搬來了椅子,為首的官差大刺刺的坐下,視線越過柳父,落在躲在後面的柳腰腰身上,笑着問道:“就是你向本院上報,年紀未滿十六?”
她笑的不懷好意,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瞧一個趁手的物件,随時能拿在手上把玩。
柳腰腰心中害怕,沒敢答話。
柳父隻能陪着笑臉上前一步應聲,“回大人,這是我家小兒子,兔年六月生的,今年才十五歲。今日勞您受累,替他造冊登記了,按照大理寺的判文,移送到教坊司去。”
那官差翹着二郎腿,調整了個極無禮的姿勢,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拿下巴指人,輕佻的眼神在柳腰腰身上上下打量品評,“本官瞧他這身段,可不像十六的小牙子,莫不是你等虛報年歲,匡瞞本官?”
眼神做派輕佻無禮至極,柳父卻隻能忍着心頭的屈辱,将兒子往自己身後多擋住了幾分,恭謹的解釋,“大人容禀,罪夫豈敢欺瞞您,确實是未滿十六,家中記載兒女齒序的冊子上都記的清清楚楚,兔年六月二十生的,大人若不信,可去查驗。”
官差嗤笑一聲,“一個貪官污吏家中自撰的齒序冊子作佐證?豈不是笑話。”
柳腰腰的心懸了起來,這一個月在牢裡,他算是領教了這世道上的風氣。就算是犯人被收監在獄中,都是要被盤剝。打點了獄卒就能吃上熱飯,睡上被褥。
今日這些人這做派,不得些好處,怕是不會輕易給他錄名冊了。
隻是他們唯一一點錢财都被獄卒搜刮幹淨,如今已經一無所有,柳腰腰渾身緊繃,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柳父得了這話,面色瞬間就白了,小心翼翼的問,“大人,求您明示,怎樣才能證明我兒的年歲呢?”
“哈哈哈”那官差笑的得意,“不愧是大宅院出來的見過世面,本官就喜歡和你這樣上道的人說話,不累。”
柳父勉強扯出了個笑臉,一疊聲應道:“是是是,還請大人指點一二。”
官差眼珠一轉,目光在柳腰腰腹下處逡巡,嘴角勾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這男人的年歲嘛,大點小點的,脫了褲子瞧瞧,也就大緻能辨出來了”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女人哄笑一片,其中立馬就有人跟着起哄,“周大人閱人無數,你這雀兒拿出來讓咱瞧一瞧,就知道是哪年的了,哪裡還用看什麼勞什子冊子。”
“哈哈哈哈哈”
柳腰腰從沒被人這樣戲弄過,心中屈辱,面上難堪,脖頸漲紅一片,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擡眸看着眼前這群笑作一團的女人,想盡了畢生所學,也不過磕磕巴巴的罵了一句,“你……你們……無恥!”
他隻是一個失去庇佑的兒郎,眸中的神色顫顫巍巍,聲調軟綿綿,周身沒有半分氣勢。他這窘迫的模樣非但沒有鎮住人,反而又惹來屋内女人的哄堂大笑。
柳腰腰面色青紅交替,暗裡攥緊了小拳。
柳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到官差的腳邊,連連磕頭哀求,“周大人,您行行好,饒了他吧,他年紀還小啊。”
周城滿眼戲谑的瞧了他一眼,譏笑道,“都要做官雀了,去了樓子裡照樣給人玩,不如在這先适應适應,免得到時候一時半會的受不住。”
“不不不”柳父得了這話驚恐萬分,伸手去拽官差的一擺,哀求,“大人,他真的未滿十六,您……”他仰頭看看官差,又回頭望了望兒子,眸中神色掙紮痛苦。
椅子上的人不耐煩的瞥向腳邊磕頭的柳父,厲聲,“本官沒多少耐性,你若不依,那就讓他陪着你一道去漠河如何?”
柳腰腰看着父親頭都磕破了,心如刀割,他快步奔到父親身側,去拽柳父的手要将他拉起來,雖然極力想忍住眼淚,但還是沒憋住,聲音帶了些許哭腔:“爹爹……,别求她們,我和您一同去漠河就是。”
柳父驚恐的将兒子推開,柳腰腰不設防,摔倒了地上。他瞧見父親決絕的對他大聲道:“不行,你不能去漠河。”
柳腰腰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他不能去漠河,一同流放還能互相照應,豈不是更好?
柳父顧閉了閉眼,這群人的意思很明顯,腰腰的年歲将将卡在了十六歲以内,若她們能得些好處,就按照實際年紀移送教坊司,否則就以他們拿不出佐證腰腰年歲的由頭流放漠河。
漠河苦寒之地,還有西夏人時常會來劫掠。
況且腰腰這樣年輕貌美的男子,一旦失去了庇佑,即便是流放漠河,也是保不住身子,沒有活路。
兩條路擺在眼前,去教坊司才是上策,這個道理他明白,這群官來提這樣的要求自然也明白,隻有他那不谙世事的兒子尚且懵懂,不曉得其中的關竅。
既然早晚都有這一日,如今形式逼人,終究是違逆不過。瞧就瞧吧,總比去陪他這把老骨頭死在漠河強。
柳父心如刀割,艱難做出了取舍。他慢慢張開眸子,不敢看向兒子,扭頭對上椅子上女人的視線,良久才艱難的張口,“是不是大人瞧過了,就能給我兒錄名冊了。”
官差輕笑,滿臉的得意,“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