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點了點頭:“咱們這教坊司雖比不上皇宮大内,可這裡迎來送往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伺候貴人定然是要驗明正身的,要不貴人花了大價錢,得了個不中用的,平白掃了興緻,這教坊司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柳腰腰得了這話,心中凄苦,木然的任由秋叔将這套藕紅色的袍子替他穿好。
秋叔初見柳腰腰的時候,就覺得他周身氣質出塵。他腦海中勾勒出了這小公子穿着一身淺色的袍子,别着玉簪,打扮成大家公子,風姿綽約的模樣。隻可惜這一樓是最下等官雀的屋子,接待的不過是三教九流的客人,這裡備着的衣裳自然也是豔俗妖娆哪一款的。
他從中翻找了許久,才選出一件看上去稍微規整些的衣裳将就用。
衣裳穿好,秋叔退後一步,上下瞧了瞧,低聲道:“你人生的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柳腰腰第一次穿這樣豔麗的衣裳,不自在的垂了眸子。
秋叔瞧見他的神色寬慰,“這衣裳也就暫時穿一穿,以你的風姿,我瞧着做個台柱子也是成的。”
“做了台柱子住在三樓,還能撥一個小侍兒伺候你,再教你學些琴棋書畫的風雅之事,這樣就是伺候的都是達官顯貴,不用和那些個三教九流的粗俗女人打交道了。”
秋叔說道此處,語氣沉了幾分,“一會兒見了樓主,你可得乖順些,若是一個勁的倔,有的是磋磨人的法子。”
“到最後怎麼得也能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可别去找那個罪受,知道嗎?”
形式比人強,柳腰腰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微微颔首,“多謝秋叔提點”
“嗯”秋叔看他乖順的模樣,估計一會驗身出不了岔子,目光軟了幾分,“走吧,樓主在後院。”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教坊司的門面,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四角樓,一共三層,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樓主的住處卻不在這裡,柳腰腰跟着秋叔一路往後院去,穿過幾個垂花廊,越往裡面越安靜。
最終停在一個四合院之内,門口守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侍兒,秋叔同他低聲交待了幾句,那小侍兒便進去通報。
片刻便來引路,柳腰腰跟在秋叔身後進了正寝,他低眉順目,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柳腰腰一眼就瞧見了正寝内的桌案,那是是沉香烏木,瞧着低調内斂,實則是價比黃金的的東西。他家中一套筆洗鎮紙就是烏木所制,她娘很是寶貝,放在書房内,等閑侍兒是不允許碰,隻有專門在書房伺候筆墨的侍兒才能收撿清洗。
抄家的時候,那套烏木的筆洗鎮紙被刑部的人單獨拿了一套盒子裝好,專門貼上了封條。
自他記事起,家中一直是金玉不斷,绫羅綢緞應有盡有,以至于後來娘親被大理寺帶走,最終判了貪墨的罪名,他才知道,原來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貪污所得。
那時候他心中悲痛不已,一時覺得自己是罪有因得,一時又想求一求天上的神佛,能将自己救出去。
一度張皇失措。
後來他們一家子入獄,獄中種種磋磨,仿佛這個世道人人都是這樣,但凡手中有一點權利,沒有不用來謀私斂财的。
大理寺的周成如此,刑部的獄卒也是如此。
官場上的事情他不懂,他母親好歹是個五品官,貪墨殺頭家中最值錢的東西不過一套檀香烏木的筆硯,那這一個教坊司樓主房内的烏木桌子又算什麼?
柳腰腰餘光瞥見烏木桌後端坐着的樓主,輕輕垂了眸子,壓下心中的苦澀,低眉順目的等着上首人問話。
一道探究的視線在他周身上下掃過,上首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你同姜大人有交情?”
姜大人,那個姜大人?
他所知道的唯獨就一個,昨兒個在牢裡那個姜大人,輕飄飄幾句話便發落了那些欺辱他的人。
為什麼會這麼問?柳腰腰心中一凜,輕輕擡眸觀察樓主的神面色。
那雙桃花眸子收了妖妖娆娆的神色,直直地盯着他,眼中隐隐含着幾分期待。
柳腰腰一思忖,估摸着是姜大人在牢中發落一幹人等的事情傳到了教坊司。那些人如此懼怕她,這個樓主這樣有興趣,她的身份應當不簡單吧。
他當時跪伏在地,繡着蟒紋的裙擺在他身前掃過,他隻偷偷瞧過一眼她挺拔的背影,連她的長相都不知道。
萍水相逢,一個權貴的年輕女子瞧着他可憐,出手整頓了天牢的風氣,發落了一幹官差,不算有交情吧!
邊上的的秋叔見柳腰腰發愣,生怕他這模樣引得樓主生氣,低聲訓斥提點,“樓主問你話呢,回答就是,磨磨蹭蹭作甚?”
柳腰腰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聲吓得眸光一閃,錯眼瞧見屋内還站着幾個年紀同秋叔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也是管事的打扮。立在不遠處候着,手上端着托盤,其中托盤上面放着不知名的瓶瓶罐罐,邊上一個潔白的鳥羽同一把紅綢剪刀放在一處。
柳腰腰目光一滞,想起秋叔同他說的驗身,要用鳥羽撩撥了那處,看看是否有經久耐用的本事。
他心中一緊,當着這麼多人,豈不是難堪的要命,劉腰腰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