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暖晴,明燦燦的陽光匹練一般射下來,落在顧白月眼裡,滿地都是跳動的金子。
顧白月系着小圍裙,坐在院子裡的小馬紮上,一邊剝豆,一邊哼哼唧唧地唱歌,偶爾往二樓投去充滿同情的一瞥。
大家族的繼承人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單看孟宴臣那滿滿當當的課程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種兵訓練營呢。
為了更好地掌握海外形勢,接洽國際業務,付聞櫻為孟宴臣制定了小語種學習計劃,除了英語,德語、法語也要有所涉獵。
雖然孟宴臣是個聰明孩子,但說是天才還遠遠不夠,他之所以能夠在同齡人當中保持優秀,一直做學校裡的佼佼者,大半原因都是他足夠努力。
今天上午有兩節線上課,孟宴臣跟着外語老師苦練發音,說得嘴巴都有些發僵發麻,從頭到尾始終提着精神。
這位外語老師據說曾是一所頂尖名校的教授,非等閑之輩,付聞櫻費了許多人力物力,才搭上關系,請老教授出山指點兒子。
老教授一輩子育人無數,眼光挑剔又苛刻,手底下也帶出了不少精英人物,孟宴臣幾乎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勉強老教授滿意。
一節課結束,孟宴臣後背襯衣都濕透了,明顯感覺有些吃力。
男孩揉了揉眼睛,趁着下課的短暫空閑,走到陽台緩解心情,剛一靠近就聽到軟軟乎乎的小奶音,糯兮兮地在那裡哼唱:“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
孟宴臣趴在欄杆上,朝下面看去。
春田花花幼兒園今天晚上有文藝彙演,白天不上課,方便各位家長帶孩子去做妝造。
草莓班的老師們建議大家表演童話故事,季如蘭接到消息後很配合,興緻勃勃地帶顧白月去買公主裙。
然而,顧白月審美清奇,穩準狠地從一衆公主裙中,挑出了最簡潔最便宜的那套。
店主阿姨捂着嘴笑:“這條裙子還有配套的小道具呢。”
所謂的小道具是一把小掃帚。
顧白月……原來是灰姑娘同款,大意了。
棉麻材質的藍色蓬蓬裙,搭配着粉紅色格子圍裙,在後腰處系成大大的蝴蝶結,裙擺還似模似樣地進行了做舊處理,上面打了兩個可可愛愛的補丁,裝飾意義遠大于實際效用。
小姑娘戴着頭巾,穿着灰姑娘的裙子,親媽趁機将小掃帚塞到她手裡,顧白月眨巴眨巴眼睛,一臉懵逼。
這呆呆萌萌的小模樣,瞬間擊中季如蘭和店主阿姨的心。
也不知道季如蘭哪來的惡趣味,非要說顧白月穿這套衣服很好看,完美戳中了她的萌點,自動帶入惡毒後媽的人設:“哦,讨人厭的灰姑娘,請你快點把這些豆子剝了,否則就罰你不許吃晚飯!”
顧白月:……
提着小籃子,乖乖巧巧地開始幹活。
怎麼辦呢,灰姑娘也要恰飯的啊。
“皎皎。”孟宴臣沖她打招呼,開玩笑說,“皎皎要去哪裡遠航?”
顧白月擡頭:“嗳,宴臣哥哥你下課啦?那真是太好了,快點過來幫我剝豆子吧。”一天到晚都待在書房學習,會把人學傻的。
“好啊。”
孟宴臣哒哒哒地跑下來,毫不介意地将造價昂貴的衛衣袖子撸起,拿起一條毛豆,學着顧白月的樣子剝開。
沿着毛豆的縫,用手指輕輕一扣,露出一溜兒五梨圓滾滾的豆子,孟宴臣将小心翼翼将它們放進碗裡。
瓷白的碗,碧青的豆子,看起來莫名治愈。
“是這樣嗎?”
“對啊對啊,宴臣哥哥好棒。”
孟宴臣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這個出身顯貴的男孩子身上沒有絲毫跋扈之氣,又清爽又内斂,笑起來竟然有點害羞。
原來隻是完成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可以收獲表揚嗎?
那顆經曆了一上午挫敗,不停質疑自己否定自己的心,好像忽然沒有那麼難受了。
瞧見孟宴臣神情舒緩,眼底的沉悶也消散不少,顧白月微微放心,眼珠子一轉故意道:“宴臣哥哥一定要多幫我剝豆啊,媽媽說了活幹不完不許吃飯。”
孟宴臣覺得季女士不會這麼苛待皎皎,但他還是選擇相信了,“皎皎别怕,哥哥幫你。”
季如蘭不經意間往窗外一看,心跳都快被吓停了,連忙走出來:“少爺,您怎麼能幹這些活兒呢?快起來快起來。”
她又不輕不重地朝顧白月後背拍了一巴掌,“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皮啊,媽媽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能給少爺添麻煩呢。”
拿錢辦事,這規矩季如蘭還是懂得,她自己的女兒幫着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活兒也就算了,讓孟宴臣也跟着沾手廚房瑣事,這算怎麼回事。
回頭付聞櫻知道了,季如蘭不好交差的。
孟宴臣連忙站起身擋在顧白月身前,還向季如蘭解釋:“季阿姨,你不要怪皎皎,是我自己願意做的,萬一媽媽知道我也會跟她說明的。”
他又扭頭對顧白月道:“謝謝你皎皎,我本來上課上得頭疼,現在一點都不難受啦。”
被孟宴臣護在身後,看着他單薄稚弱的背影,顧白月豪氣地笑着擺擺手:“嗨,多大點事啊,不客氣。”
季如蘭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