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瑾将幾分文件扔在孟宴臣面前,“看看吧,東區那邊産業園部分銷售方案,跟我們的銷售計劃如出一轍。”
早在對手公司進行預售時,孟宴臣就發現了纰漏,也早已盡力挽救,他悉數說明:“有人惡意洩露商業機密,我一個星期前就着手調整了。”
“進展如何,掌握了多少證據?”
“全部查清楚了,證據也已提交給警方。”
孟懷瑾勉強點點頭,聽了孟宴臣的補救方案,沉吟道:“你這次雖然做得不錯,但到底是讓人牽着鼻子走,太過被動。爸爸早就告訴過你,商業厮殺不僅僅是經濟掠奪,更多的是人性博弈。”
他分析利弊,循循善誘,最後總結陳詞:“以後新人進公司,務必調查清楚,身家清白,更要防着老人生變。你啊還是太年輕,要記得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
孟宴臣低頭,聽着來自父親的訓導:“是。”
付聞櫻和孟懷瑾習慣了吹毛求疵,孟宴臣也習慣了被否定被質疑,哪怕以他現在的年紀,能夠取得今天這番成就,已經将同齡人遠遠抛在身後了。
沒人覺得這種打壓有什麼不對,包括孟宴臣自己。
可是顧白月沒有無視這一切。
父母就天然對子女擁有絕對的掌控權嗎?小孩子就應該是奴隸的代名詞嗎?
不。
書房的門已經關閉将近一個小時了,顧白月在走廊徘徊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敲響了房門。
孟懷瑾止住話頭:“進來。”
顧白月用托盤端着一壺泡好的茶和兩碟糕點進來,安靜淺笑:“爸爸,醫生說您脊椎不好,不能久坐,您忘了?”
顧白月這孩子雖然是半路才記在孟家名下,但她打小就常在孟家待着,人又确實乖巧可愛,連向來眼高于頂的妻子付聞櫻都對她贊不絕口,孟懷瑾也拿顧白月當晚輩一樣疼愛,後來陰差陽錯成了自己女兒,孟懷瑾便盡力做個慈父,在兩個養女面前一視同仁。
看顧白月來了書房,又字字句句關懷他身體健康,孟懷瑾心底熨帖:“醫生随口說的話,不過是小題大做,方便給我開藥,你這孩子怎麼還當真了。”
顧白月倒出兩杯茶:“這是金銀花茶,清熱去火,爸爸喝完下樓走一走,鍛煉一下身體吧,媽媽在花園裡呢,您多久沒跟媽媽一起散步了?”
女孩溫軟白淨,笑語嫣然,見之就覺賞心悅目,孟懷瑾的氣消了一大半兒,再想想公司裡一衆老人對兒子交口稱贊,自己像宴臣這個年紀時未必有他得人心,便順水推舟:“那我下去走走。”
一杯茶遞到面前,顧白月歪着頭自下而上地看孟宴臣,“哥哥,公司裡的事我都聽說了,叛徒哪裡都會有的嘛,你也不能未蔔先知,就别太自責了。”
從她走進書房開始,孟宴臣的視線就全膠在顧白月身上,聞言抿出一點笑:“好。”
誰知顧白月卻瞧着他發怔,“哥,你這幾年瘦了好多。”
孟宴臣怕她難受:“瘦了不好嗎?他們都說我瘦些好看,更符合一個精明強幹,殺伐決斷的霸道總裁形象。”
顧白月搖頭:“我不要你好看,要健康,這麼瘦抵抗力會下降的,容易生病,而且你是不是睡眠質量不好?”
“怎麼了?”
“眼睛下面有黑眼圈。”
金絲眼鏡下的眸色閃過一片光,孟宴臣不以為意:“生意人哪有不熬夜的,忙完這一段就好了。”
顧白月不依不饒:“不止是這一段吧?哥,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眠的,嚴重不嚴重?”
孟宴臣了然:“肖亦骁跟你說什麼了嗎?”
兩人絮絮低語,态度熟稔自然,好像那十多年的分離,山一程水一程的阻隔,全都不複存在。
樓下花園裡,付聞櫻擡頭瞧了一眼書房燈火,“是宴臣和皎皎在說話?”這怎麼能行,好不容易将兩人分開那麼久,可别前功盡棄。
孟懷瑾攔下妻子的腳步:“是,——你總要給兒子一點喘息之機,别逼得太緊了,會适得其反。”
為了轉移妻子注意力,他忽然道:“有一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沁沁要回來了。”
付聞櫻表情難看:“當初她非要跟一個小混混搞在一起,為了他幾次三番頂撞父母,還私自修改志願,鬧得人盡皆知,現在親朋故友還沒淡忘,她回來幹什麼?”
孟懷瑾念着戰友之間的情誼,寬解道:“孩子年幼不懂事,你這個當媽的總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付聞櫻沉默,卻未出聲反駁。
這天晚上,孟宴臣留在老宅住,一推開房門就看到書桌上放着一瓶插花,淡雅疏落,輕輕一嗅,清香撲鼻。
栀子,茉莉,白山茶,全都是舒心解郁,有助睡眠的花。
孟宴臣沒有開燈,在一室黯淡光影中,輕輕笑了:
沒關系,都沒關系。
是兄妹……也好。
隻要她還在我身邊,還能見到,一切無所謂了……